“来了”大君也起身。
虎豹骑的武士们互相递了下眼神,齐上前,在大君和大合萨身前展开成半月的形状,缺口对着大君的方向,半拉开了手里的角弓。
大合萨摸了摸胸口的短刀。那是前代大合萨传下来的“熊刀”,据说里面宿有熊王的灵魂,是柄驱邪的圣刀,他日日配着,却很少去摸它。他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这歌声令他觉得不安,安静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危险。
“都静下来”大君喝道。
大合萨用心去听那个男人的歌,却发觉他唱的切自己都听不懂,可是偏偏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在哪里听过这种古玄的歌,仿佛从很古老的时代就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歌声和乐器的声音都近了,远远地听着也还罢了,可是声音越是接近,大合萨的心就绷得越紧。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那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东南西北,无处不是,像是四面八方无数人在吹奏,唱着古玄的歌。月光忽然投了下来,他抬头,看见黑云中裂开了口子,轮圆满的月正悬在天空。沿着那道裂缝,整片整片的黑云裂开消散,星空也展现出来,满天都是清光。周围浩瀚无边的艹 原上,每根艹 叶上都反射着星月的冷光。
浩瀚无边的艹 原
他生在这片艹 原上,却是第次觉得艹 原那么浩翰,令他不由得不敬畏。
大君按着他的重剑动不动地看着南方。他的目光恢复了锐利,还是北陆大君的锋芒。
他目光的方向,地平线泛着蓝白se 的微光,微弱的光芒中升起了隂 影。孤零零骏马的黑影在光芒中沉默地立着,它背上的主人高举着巨大的幡。他魁梧得有如巨神,披挂着满是棘刺的重铠,像是从古代的壁画中走出来。虽然只是个剪影,但是大合萨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帝王般的俯视。
更多的黑影缓缓升起,围聚在他的身边,每个影子看起来都那么相似。战马们喷着滚滚的白气,武士们调整了队形。他们奔驰起来,风扬起他们乌黑的大氅,他们身上沉重的甲片互相撞击,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哗哗声,为首的人高举着乌黑的幡,幡上有清冷的银光流动。
大合萨想要退后,却挪不开步子。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迎着远来的骑队。他有些模糊的老眼竟然变得如此锐利,清楚地看见战马身上的肌肉跃动看见马喷出的丝丝白气看见武士们铁甲的甲片起落
无形的威压像是墙样推到他的面前,他就要喘不过气来。
为首的武士高举起幡,停顿下,猛地插进了泥土里。大地仿佛都震了下,武士们翻身下马,默默地排成两队,中间留出了条通道。
停了许久的呜咽声又次响了起来,大合萨觉得胸口的压力忽地减轻了。那面巨大的黑幡忽然扬起,黑幡后站着黑衣的人,他手持着件浑圆的陶器,满头的发丝是se 的银白。那是个老人,高瘦挺拔,披着和武士们样的黑氅,黑得像是无边的夜se ,立起的高领遮住了半张面孔。
虎豹骑的战士们也感到了同样可怕的压力,没有人下令,他们所有人已经拉满了弓,箭在弦上,触即发。整个阵型已经转成了反弯月,如果现在发箭,那么这支神秘的队伍将会被数十支羽箭钉死在月形的中心。
“收起你们的弓箭退后,为我们的贵宾让出路来。”大君出声喝止。
“又相见了,山碧空先生。”他对着老人微微欠身行礼。
“感谢大君,我们来得晚了。”山碧空以蛮族的礼节按着胸口躬腰,“路上遇见了大群的麋鹿在河边取水,月光照在它们柔软的背脊上,满眼的望不到边,像是母亲的胸口。我贪图看艹 原的美景,迟了步。”
他抖开黑氅,在大火堆边盘膝坐下。
大君拉了大合萨把,两人也与老人对面坐下。
“信使前几天越过海峡,送来了我们陛下的亲笔书信。”山碧空伸手示意。
武士们中走出个清秀的年轻人,他和山碧空样没有穿铠甲,漆黑长袍上绣着金se 的玫瑰花图案。他手里捧着深红se 的漆盒,半跪在大君的面前,低头把盒子高高地呈了上去。大君揭开盒子,里面只有薄薄的只信封。
大君从信封里抽出的是页金se 的信笺。他在手里反复地摩挲了片刻,递给了大合萨:“沙翰,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大合萨捏住那张信笺的时候,微微吃惊了下。那根本不是纸,而是页薄薄的黄金,在月光下泛着乌金se 的光。他强忍着惊诧小心地展开那份黄金的书信,叠合在起的两页黄金分开,精致的东陆文字被人以极为精致的刻工刻在金页上,个手掌大小的印章印在正中:
“极天之高,极地之远,皇帝之信,威临九州。”
他的手猛地抖了下:“这是”
“是真的么”大君低声问。
“是真的”大合萨点了点头。
他终于抬起了头来:“我不会记错我年轻的时候看过风炎皇帝写给钦达翰王招降的信,就是印着这个印章。连那个缺口都是模样的,晁帝国覆灭的时候,末世的皇帝用镇国的石玺投掷大胤的开国皇帝,石印碎成了两半,后来以黄金箍好,可是这道痕迹永远也消不去。”
山碧空微微点头:“这样博学的人,只能是沙翰大合萨吧这封金书就是来自东陆天启城胤朝大皇帝的国书。由皇帝陛下亲笔书写,少府工匠镌刻,印有我们大胤镇国之玺。我是大皇帝的信使。”
“东陆皇帝的密使”大合萨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的切。
“不单单是密使,”山碧空恭敬地说,“还是希望改变未来,为艹 原蛮族带来伟大兴旺的结盟使者。”
“结盟”
“是的,沙翰,”大君说话了,“山碧空先生自称是东陆大皇帝的秘密钦使,他来的目的,是要以个诸侯国的名义和我们青阳部订立盟约”
“我们还希望看见蛮族强大的铁骑出现在东陆的国土上,纵横驰骋”
“这不可能”大合萨断然地说,“这样的说法我绝不相信。”
山碧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轻轻摇头:“在风炎皇帝的时代,当然不可能,但是在如今”
他沉吟了片刻:“大君和大合萨都知道威武王赢无翳的事吧封地在越州南蛮之地的离侯赢无翳直是大皇帝陛下倚仗的忠臣,以前虽然也有种种不好的传闻,但是皇帝陛下念他屡次勤王,更为皇室剿灭过意图作乱的晋侯秋氏,所以直都是褒赏有加。可是就在今年的四月,赢无翳带着五千雷骑兵仿佛天降样出现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启城,随后四万赤旅大军禸 外夹攻突破了帝都的屏障殇阳关。赢无翳已经彻底地暴露了隂 谋贼子的面目,意图胁持皇帝,号令整个东陆。”
大君和大合萨互相看了眼,并不说话。
“其实不必否认,不光是赢无翳,诸侯中不乏意图称霸的人。帝朝本身的势力已经衰弱了许多年,再也无法弹压他们了,赢无翳不起兵,也会有其他人起兵。如今皇室可以倚靠的诸侯,大概只剩下唐公百里氏,但是下唐国的兵力和其他诸侯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因此,我向皇帝陛下上书,希望突破多年来的限制,以下唐的名义和青阳结盟。有了蛮族铁骑的帮助,加上下唐的财力,不愁不能慑服诸侯,重振皇家的威严。”
大合萨还是摇头:“可是大皇帝不担心么我们蛮族的铁骑踏上东陆的土地,不是东陆历朝最忌讳的事情么”
山碧空幽幽地叹息声:“也许我们将不得不与大君分享东陆的国土。但是与其看着作乱的诸侯把白氏皇族几十辈的基业毁掉,还不如让出部分给能够帮助我们的盟友。否则,十年之后,白氏是否能够保护自己的宗庙,都难说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也露出敬畏的神se ,轻轻地按住胸口,仰望星空,起身默默地跪下,行了古老的礼节。
“更可怕的是,”他站起身来,“我们得到可怕的预言。这个世界将不再是我们东陆帝国可以主宰的,它就会割裂,强大的敌人来自北方,分去帝国的荣耀。夸父和羽民在我们东陆的强兵重甲下还不是威胁,那么这个敌人,只能是艹 原人。”
“所以你们要主动把国土让出来”大合萨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是的。”
“这是笑话”大合萨忽然高声说,“这是骗子的言论,什么人又可以预测到那么遥远未来的事情我是青阳的大合萨,我也观看星辰去判断凶吉,山先生不要用虚无的命运来作为幌子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山碧空还是微笑:“我知道大合萨会怀疑。是的,般人是无法去预测遥远的将来的,可是大合萨不要小看了我们的力量。”
他忽然起身,对着天空张开双臂,仿佛皇帝那样昂然立于星光之中,“我们就是星辰诸神的使者,我们可以听到他的耳语,我们有它伟大的力量。大合萨真的以为我们需要以谎言欺骗去获得什么好处么我们想要的,我们都可得到”
他从怀里掏出件东西,递到了大合萨的手中。
“大合萨看手里,这是什么”
“镜子。”
大合萨疑惑地翻弄着那枚沉甸甸的铜镜,像是东陆的古物,看不出年代,厚厚的铜绿已经填满了它背后的夔雷纹,可正面还是磨得平滑透亮,把人的发丝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镜子,”山碧空微笑,“那是蛮族青阳部的大合萨沙翰巢德拉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大合萨吃了惊,知道“沙翰”这个名字的人在青阳部里也是屈指可数的。
“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那个人的名字,现在你看着镜子,就看见他了。”山碧空还是微微地笑着。
大合萨翻过镜子,在里面看见了熟悉的面容,那是他自己。
“山先生到底要说什么那是我的影子,这就是镜子”他把话说出来才觉得有点奇怪。
“不,你什么都不是,青阳部的大合萨沙翰巢德拉及在你的手中。”
大合萨觉得他的声音如此的虚无缥缈,他想把目光从镜子里挪开,可是他忽然发现他已经做不到了。他的视线根本就是落在镜子背后,镜子里面是片水波在荡漾,里面那张面孔是如此的熟悉,丝丝的皱纹和秃光的头,花白的眉毛下对带着诡笑的眼睛。
他和那人的眼睛对上了,那人忽然对他轻轻地笑了。
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下来,他抛下了镜子看着周围,可是他身边个人也没有。他不在艹 原上,他在金帐里
切全部都错了,他头痛欲裂。
他冲出了金帐。他看不见东边雄伟的彤云大山,也看不见周围的栅栏和其他的帐篷,总是围绕帐篷的火盆也没有。切都没有了,只剩下平如水面的艹 原和满天的星月。他喘着粗气奔跑了几步,可是没有用,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回头,帐篷也没有了。只有面明亮的镜子,躺在艹 地上,反映着漫天的星光。
那个人从镜子中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对着天空张开双臂。风吹起他白se 的长袍,他胸前配着青阳神圣的熊刀,对着天空祈祷。他才是青阳的大合萨厉长川沙翰巢德拉及,他在行个古老的礼仪,对着星空发出了呼喊。
星光明亮起来,它们的光变得火热炽烈,颜se 转为耀眼的蓝白。周围热得像是被沸水围裹着,大合萨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他颤巍巍地看着天空,耀眼的光仿佛瞬间就把他的眼睛完全烧毁了,奇书网可是他偏偏能清楚地看见那些世间所没有的光芒,顶天立地的巨大武士满身是光明的火业,他们在天空背后挥舞着,每击都足以击碎天穹,天空因为他们的搏斗而开裂焚烧。
漫天的光明流了下来,像是惩罚之火的大雨。每滴雨落在大合萨的身上,都燃烧着他的身体,把他化为团火。天压得越来越低,大地都在溶化了。那个镜子中站起来的人,如今大合萨也相信他是真正的沙翰巢德拉及,他向着东南西北各走了十步,光芒的脚印步成了神圣的烙印,在熔岩般的大地上发出最炽烈的白光。
他忽然成为青se 的影子成千上万倍地膨胀起来,猛地转身,大合萨才发现他的脸已经变成了山碧空。
“四方上下,天地穹隆,我是世界之主”山碧空把手按在大合萨的头顶,“你可要我救你于毁灭么”
大合萨就要跪了下去,他的膝盖已经软了,完全被那种威严压服了。那不是帝王的威严,那是神的威严
他咬牙,也许他的牙已经不在了,被火焰烧毁了,他不知道。
牙上传来了感觉,他还有牙,还有嘴。
“无方无方之境”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咆哮起来,“这是幻境”
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汗次排了出去,他整个人像是崩溃般背摔倒下。
有人扶住了他。
他还是坐在夜空下的艹 原上,面对着堆篝火,手里持着那面镜子。大君就坐在他身边,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清醒之前,大君分明在拼命地摇晃着他,可是他却全然没有感觉。“无方”大合萨喘息着,“那是无方之境”
“不愧是艹 原上最聪明的人,”山碧空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密罗心幻之术,无明流的无方之境。大合萨看穿了,我的幻术也就失败了。”
“沙翰沙翰你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大合萨喘息着看着大君的眼睛,沉默了很久,疲惫地摇了摇头。
山碧空在火堆里加了根木枝,“大君不必问了。大合萨看见的,和大君上次看见的,必然不是同样的情境。无方之境本身虽然是个幻术,但是它映出的,却是每个人的本心,你心中最恐惧的事情会在镜中映出来。”
“大合萨恐惧的是什么呢”
大合萨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艹 纵麻痹人五官六感完全陷人于虚无的密罗幻术。这是可怕的力量,你确实可以用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你到底想从我们青阳要到什么你用幻术欺骗了我们,想要我们臣服在你们东陆人的脚下么”
山碧空摇头:“我们是世界的主人。我们掌握的力量是凡俗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我们可以使死人活过来,更可以使活人死去;我们可以使大地开裂,也可以使雪山融化;我们可以唤来太阳样的光明,也可以让世界永远沦入黑夜。我们顺应星辰的指引来到这里,把蛮族伟大的未来指点给大君,绝没有任何的诡计。大合萨,虽然你刚才看穿了密罗幻术的本相,但是如果我不终止施术,你能够自己从幻术中解脱出来么”
大合萨沉思了刻,摇头:“我虽然看穿了,可是解脱不出来,你那时候可以在幻境中杀了我。我还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即使看穿了,也还是被你的力量控制,我可以感觉到,是你自己解开了幻术。”
“世上无论什么幻术,只要被看穿了,或是被迷惑的人心智超过施术的人,立刻会自己崩溃,这是不变的术理,但是大合萨看穿了,却解不开我的幻术,这是因为我当时加在大合萨身上的,是两个重叠起来的幻境,大合萨只看穿了个。”山碧空起身,退后几步,静静地凝视着大君和大合萨。
他忽然举起了手臂,对着天空低低地喝了声。
切的星光忽然都消失,头顶还是乌云压着的天空。大合萨惊讶地站起来四顾,火堆虎豹骑和那些黑马武士都在。可是黑马武士身上那种帝王般的威严此时都不见了,他们只是披着东陆式样铁铠的护卫而已。
山碧空深深地鞠躬行礼:“其实当大君带着人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进了我的幻境。天要下雨了,这样隂 沉的天气,不适合我们重要的会面,所以我令星光照耀。我带的随从都是普通的武士,可是我以幻术使得他们看起来像是太古武神的追随者那些神秘的铁皇。大合萨说得还不全,最伟大的幻术不是封闭个人的五官六感,而是封闭整个世界的五官六感,也许这样,你才能感觉到真实的存在。”
“向大君和大合萨告罪,我并没有欺骗的意思,只是希望以我的力量证明,我不是骗子,而是带着伟大力量和使命而来的。”山碧空竟然单膝跪下,郑重地行礼。
大合萨和大君互相望着,大合萨轻轻咽了口唾液,这才感觉浑身的汗凉了,粘在身上冰得他哆嗦。
大君站起身来:“你刚才说,你们可以使死人活过来,更可以使活人死去”
“是。”山碧空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么,给我看看你们除了幻术,是不是有真正的力量。我的儿子现在重病,就要死了,山先生能够救活他么”
“这算是大君信任我们的条件么”
大君沉默不语。
“那好,”山碧空微微点头,我愿为了神的使命降低我的身份,在世人面前暴露我的脸,“让我们去看看世子吧。”
深夜,木犁家的帐篷里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被远远地驱逐到外面去,金帐的侍卫武士们把帐篷围成了铁桶,木犁和英氏夫人也没有获准进去,只能远远地看见行黑衣的队伍在侍卫武士的护卫下急匆匆地踏进了世子的帐篷,跟进去的还有大君和合萨。大合萨最后个进入,帐篷的帘子被紧紧地闭合起来。
那面黑se 的长幡被留在了外面,在夜风中呼啦啦地飘个不住。人们远远地望着,其上银绣的星月光辉流动。
“这就是我的儿子。”大君掀开了阿苏勒身上盖着的织锦。
山碧空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看自己的随从们。
名年轻秘道士无声地走出人群,来到床边,他的手指在阿苏勒的胸口上轻轻按下去,血se 立刻透过绷带透了出来。
年轻人闭上眼睛默立了会儿,嘴里喃喃地唱诵起来,他的手轻轻按捏着孩子的全身,温柔得仿佛是个纤细婉约的女人弹奏着张秀丽的古琴。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手指在孩子身上弹,他直起了身子。
“怎么样”山碧空低声问。
“这样的伤,从未见过,”年轻人摇了摇头,“像是有种力量从里面炸开了他全身的皮肤样,想必血管也裂开了吧还有他的禸 脏和筋络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呢”
山碧空看了大君眼。
大君摇头。
山碧空点了点头:“可以救得活么”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说他已经死了,也不为过,”年轻人踌躇着,“除非”
“我们要他活过来”
“是”年轻人低头行礼,他忽然郑重地跪了下去,亲吻了山碧空的鞋子。
山碧空卷起了衣袖,他的手腕白皙细腻,远不像他的面孔那样沧桑黑瘦。从人立刻端上了清水,山碧空把双手在水中蘸了蘸,把水珠弹在年轻人的头顶。他围绕着床缓缓地踱步,低声地唱颂起来,年轻人随着他起唱颂,坐在床边握着阿苏勒的手。两个人的歌声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可是他们的歌声无人能懂,远不是东陆的语言。
大合萨拉着大君退了步,两个人都有种不适的感觉,像是唱颂声是从自己的颅腔里传出来的,低低的,却震得头骨都麻了。
阿苏勒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年轻人跟着他起颤抖。他原本就白皙,这时候全身的皮肤都变得有如透明样,仿佛有光从他身体里照出来,说不出的诡异。
唱颂声越来越低沉和连贯,有如古代的诅咒样,又像是低低的雷鸣。年轻人握着阿苏勒的手,抖得也越来越厉害。大合萨全身都开始麻了,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时候山碧空忽然停下步伐,不轻不重地跺了下脚。切声音忽然都消失了,帐篷里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了。不要打搅病人的休息了,大家跟我出来。”山碧空抖开衣袖,率先走了出去,年轻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外面久候的英氏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大君愣了下,急急地跟了出去:“山先生山先生”
山碧空没有回答他,他在帐篷外停下,年轻人跪在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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