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铮然声清悦的鸣响,经久也不消失。他手腕震,刀身随之急剧地轻颤,刀尖出颤得极快,只有团蒙蒙的影子。
“这柄刀是我二十年前从东陆商人手里买来的,虽然没有石齿那么厚重有力,但是东陆的铸刀技术非常高超,刀身是纹钢折铁煅打成的,刀背很韧可是刀刃的铁料极硬,铸刀的韧又在刀背上抽紧了,像是拉张弓,我每次磨完了它,刀刃都会崩弹出去些,这样刀刃就更利。它砍中敌人的时候,刀身会弯曲点,就算砍中铁甲,刀也不会崩断,只要入肉,轻轻划就能斩开骨头。”
他把半张羔子皮往刀刃上随手抛,羔子皮就自己裂成了两半。
阿苏勒惊叹的目光中,木犁又抄起了柄刀。出鞘的时候,刀身的反光亮得刺眼,那道鲜明的血槽带出两点寒星,角se 像是磨亮的银,笔直的刀刃,极锋锐的刀口,刀身像是蒙在层光芒里。
“这柄刀是柄真正的刺刀,不是用来砍杀,而是从夹缝里刺进去杀人。旦刺进去,敌人的血就从血槽里面喷出来,他立刻就没有力气了。刀刃不重要,刀背却是最直最硬的,无论怎么用力也别想拗弯它。这柄刀是当初九煵部个将军的,凭着这柄刀,他杀了我们青阳许多的战士,最后他中箭死了,我拾到了这柄刀,才明白他是怎么用刀的。刺杀比劈砍更快,我们的战士把刀举起来的时候,他就算后动手,也能抢先刺中胸口。”
木犁把三柄刀依次摆在阿苏勒面前:“能上阵的刀,就只有这三种,石齿是柄真正的劈刀,用的是力量,你要能够抡开它,对准敌人,刀砍下他的头这柄纹铁刀是牙刀,要用它,要学会用力量和技巧,过马时候,要看清敌人的动作,不要和他拼刀,闪开他的进攻,牙刀的刃最快,背手刀就可以结果他。这柄银se 的是贯刀,用它,要看你的速度有多快,就是眨眼的工夫,你刺不中敌人要害,你也许就被他砍掉了头。你想用哪种”
阿苏勒摸着这些刀,手指有些僵硬,木犁看见他的指尖微微地抖着,本来苍白的脸更没有血se 了。
“世子,要学刀术,首先就要清楚你还是要用刀杀人的。不要怪木犁这么说,如果你害怕见血,那么什么样的刀到你手里,都是废铁,再好的刀术,临下手杀人的时候手软,也没有用。”木犁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明白。”阿苏勒低低地说,“木犁将军,我只是想问,这些刀中,什么样的刀术最强”
木犁皱着眉顿了下,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狼锋刀生青se 的切口上凄然带着冷气,刃文后丝丝的地肌里面夹着褐红,仿佛带着血丝。这柄刀上自然的带着股凶蛮,静静的都像是要扑起来伤人。
阿苏勒惊得耸。
“木犁用得最好的,是劈刀,世子只要愿意用心,也可以像你哥哥四王子样,学会用这柄狼锋刀。”
“那木犁将军,”阿苏勒直视着刀刃,“我就要学狼锋刀。”
太阳接近落山,木犁坐在艹 坡上整了整马鬃琴,低低地起了个音。连续几日都是晴天,琴弦干爽,声音分外的高厉,他扯开弦,沙哑地唱着,都是些艹 原上口口相传的牧歌。当了几十年将军,他还是和当初那个牧羊的奴隶样,每天傍晚就会扯弓看着落日拉马鬃琴。现在放眼看去,奴隶们赶着出外吃艹 的羊群回来,绵绵的像是大片发灰的云。
“木犁,吃饭了。”英氏夫人从后面赶上来,坐在他的身边,却没有真的拉他去吃饭的意思,只是坐着听他慢悠悠地拉琴。
英氏夫人是贵族出身,嫁给了奴隶崽子出身的木犁,因为她喜欢他纵马挥舞战刀的豪勇,像是匹无法拘束的公野马,可是日落的时候又会特别安分,总是驾着马鬃琴坐在山坡上看晚归的羊。几十年过去木犁都变成将军了,家里的牛羊和人口数也数不过来,渐渐地也就变了。只有每晚木犁坐在家里帐篷前的艹 坡上拉琴,还让她想到以前,心里不由得就柔软起来。
木犁边拉着琴,边看着远处,英氏夫人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羊群背后的艹 地上,阿苏勒挥着刀,下下地劈杀在木桩上,夕阳下他的身影小而模糊,像是画中的远景。他似乎已经很疲倦了,微微含着胸,劈几下就要歇息下,可是擦擦汗,又双手支起刀,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劈杀。
刀劈在木桩上空空的声音,听着极是遥远。
九
木犁掀开了金丝织绣的羊皮帘子,低头钻进了金帐,闻见熟悉的熏香气味。袅袅的香烟里,大君半倚在坐床上,端着盏子羊奶,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看见木犁进来,大君招了招手,招呼他坐在边。木犁是年轻时候就追随大君的亲贵将军,外人不在的时候,总有坐床的恩典。
“大君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大君摇摇头:“没事,想跟你叙叙。”
木犁欠了欠身子:“这些天还安静,就是厄鲁大汗王的伴当带着人来收战马和兵器,对将士们很不敬。”
大君笑笑:“你和厄鲁都跟比莫干走得近,厄鲁手下的兵多了,对你们有好处,为什么你倒不满起来了怨我没有把虎豹骑拨到你手下么”
木犁神情不变,摇了摇头:“木犁和厄鲁大汗王都支持大王子,可是木犁以为自己跟厄鲁大汗王不是群里的马。何况虎豹骑是我们青阳最强的骑兵,是大君用来守卫北都威慑诸部的军马。无论拨到谁手下,木犁都是不赞同的。”
“不说这个了。”大君随意地摆了摆手,“世子还好么我让阿苏勒跟着你学习刀术,他的进步快么”
“世子的身子很虚,胳膊上的力道也不足,能提起刀挥舞已经是勉强得很了,刀上没有力气,也说不上什么进步。”木犁直言不讳,“木犁以为,世子不是个学刀的材料。”
“哦是么”大君淡淡地说,眉梢也不动,只是低头饮着银碗里的奶子。
“只有点”
“点”大君忽地抬头去看木犁,“什么点”
“很久没看见有人那么努力地练刀了,即便是木犁教导四王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拼命。木犁每天只给世子讲解种劈斩,即使是种劈斩,世子也练不熟。练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刀上全没有力气,别说杀人,杀只黄羊都不成。可是他偏能刻不停地练下去,直到夜里,还能听见木桩那边空空地作响,都是世子练刀劈桩的声音。那种拼命的劲头好像”木犁犹豫了刻,还是说了,“有时候看着他,就像看见木犁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木犁是个奴隶崽子,不练刀,就得放辈子羊,就活不下去。”
大君沉默了片刻:“可是他是世子,我们吕氏帕苏尔家族尊贵的小儿子,没理由这么拼命的,是不是”
“是如今世子把九种基本的战法练熟了七种,再过几日就要练到冲斩,然后就是上马劈桩。只是木犁看他这么练,时间长了只怕是会伤身的。”
“会伤身啊真是个傻孩子。”大君静了刻,笑了笑,“别教什么冲斩了。让他练着玩玩,也不必教他骑马,做个样子就是了。”
“这”
“木犁,你也太认真了。学不学刀,有什么要紧小孩子的心思,也许明天他就忘了呢”
“可是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大君为什么要指定木犁去教世子难道大君不是想”
大君摆了摆手:“他毕竟是世子,该有最好的老师。可是我的心里,并不想他成为武士,要做样子,也要做个好看的样子。木犁你记住,阿苏勒,是不适合学刀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大君递过盏奶子,木犁端在手里没有喝。
他忽然放下盏子跪了下去:“大君,木犁有句话。”
大君瞥了他眼,拿着银盏的盖子指着他笑了:“怎么连我的木犁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艹 原上只有羊儿叫声大了被狼叼走的,还没听说狮子老虎不敢出声的。木犁你跟我那么多年,是我们青阳的狮子老虎,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我听,我不怪你。”
木犁用力点点头:“木犁是要问大君立嗣的事情。”
“立嗣”大君挑了挑眉毛,“我的小儿子是阿苏勒,艹 原上的规矩,我的帐篷和牛羊将来都是他的。木犁觉得不妥么”
“木犁觉得不妥”木犁提高了声音,“以世子的身体,能活几年何况世子的母亲是朔北部的人,朔北可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啊。木犁跟着大君那么些年的征战,不都是对抗朔北的白狼么”
“能活几年”大君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至于朔北部的血统,木犁啊,我也有半的东陆血呢。我不知道阿苏勒是不是算半个朔北部的人,我只知道他的母亲是我帐篷里个可怜的女人。”
他背着手在金帐里踱步:“木犁,我知道,你们拥护比莫干的拨人,俬 下里叫长子窝棚,拥护旭达罕的拨,叫三子窝棚,争来争去,还是个立嗣的事情。你们谁都觉得,我迟早有天要废掉阿苏勒,另立个储君,因为阿苏勒的身体,因为阿苏勒不像是我们艹 原上真正的男儿。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的句话是,我心里很是爱阿苏勒这个儿子,在我倒下之前,我不想听任何废掉他的话。”
“可是大君”
“木犁,这个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我心里有主意,有天我要死了,会给你们选个最合适的大君。阿苏勒学刀术的事情,你要让他知道不可能,他自己就会退却了,安心去休养身体。不必真的教他任何刀术,明白了么”
“是。”木犁点了点头,“只是我还有句话说,不是为了大王子,是为了世子。”
“你说。”
“无论世子怎么体弱,都还是我们艹 原上的男孩。大君答应了他让他学刀术,又嘱咐木犁不教,不是骗了他么”
“就算我骗他吧”大君沉默了刻,笑笑,“做父亲的,不过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好长大,多活些日子,当不当英雄,又能怎么样他的爷爷是盖世的英雄,他的爷爷下场如何,木犁,你还没有忘记吧”
十
“狼突,中门,雷”
“左后,腰斩,左中平”
“左后,逆身,刺胸”
空气中犀利的鞭声炸开,三丈长的绞皮鞭子轮次抽打在四个方位的木桩上,阿苏勒拖着那柄犀利的纹铁牙刀,喘息着突进退后,依着吼声劈斩那些木桩。木桩上都伸出突兀的铁枝,他的刀每击都要避开那些铁枝劈斩进去,在木桩上留下道痕迹。木犁拄着他的马鬃琴坐在背后的土坡上,三丈长的软鞭子在他手里像是个活物,每击都不走空。他小时候牧羊就靠了这个本事,远远地用响鞭惊住想离群的羊,自己却踞坐在马背上丝毫不动弹。当时还只是王子之的吕嵩远远看了,赞叹说像是带着几千个勇士的将军。
木犁的呼喝越来越快,手里的鞭子幻化成片影子,渐渐地他不再指点攻杀的手法,紧紧抿着嘴唇挥鞭,无数的鞭子声在周围响成了片。看着年少的世子赤躶 着上身,跌跌撞撞地拖着刀冲向下个目标,他却没有停下的表示,每当阿苏勒错了次,长鞭就连续地打在他错过了的木桩上,勒令他奔过去补上刀。
英氏夫人捧着阿苏勒的上衣在木犁后面站着,看着丈夫铁铸般的面容,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
阿苏勒喘息着扑前,记“雷”劈杀在木桩的正顶,鞭声已经响在了右后,他守不住平衡,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以腰劲带动旋转,刀平斩在木桩的中间,却没有避开铁枝,刀几乎被震得脱手。他觉得浑身像是灌满了铅,沉甸甸的眩晕就要把他压倒,前后左右无数声鞭响起炸开,他旋转着感到茫然片,隐约中那些木桩都像是真的敌人,紧紧围绕着自己。
像是有刀光在闪,笑声在回荡,又听见马蹄声狂风样扑来。
“世子”英氏夫人的喊声像是无比的遥远。
他跪在艹 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急剧地喘息着,舌头干得像是要裂开,他努力吞了口唾液,唾液粘得像是胶,心脏在胸膛里狂跳着。他用力按着心口,这是从小的疾病,每当劳累的时候,那种紊乱的心跳简直像是要把他人从顶骨震成两半,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狠狠捶着他的胸膛。
英氏夫人奔上去扶住他,看见他瘦得见骨的上身泛着异样的血红,胸膛起伏得令人惊惧。
“错了”木犁大步上前,扯开了英氏夫人,“刚才那刀,你该用的是逆劈竹我告诉过你不止次,雷之后若是右后有敌人,应对的手法绝不是左中平你仔细看看,你退步挥刀,这转身,大半的力量都耗在转身上,就算你的左中平砍中了敌人,又有什么力量劈开敌人的甲胄”
“是”阿苏勒拄着刀,喘息着又站了起来。
木犁以鞭柄不断地敲打着方才的木桩,阿苏勒双手举起刀,细弱的胳膊不住地颤抖。他脚步虚浮着,侧身,刀光从下面转起,逆劈在木桩上,牙刀发出嗡嗡的震鸣,他整个人都被反力推了出去。
“这不算逆劈竹”木犁抛去了鞭子,“那就再练五百次逆劈竹”
他手提着马鬃琴,手扯住英氏夫人向帐篷走去。年少的世子孤零零地站在夕阳里,头发全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他抹开了头发默默地看着西边的落日。木犁走出几十步,听着那单调的劈砍声又响了起来,他手指在马鬃琴的弦上拨拉几下,没有回头。
“木犁你让世子练了天了,没完了么”
路过最近的帐篷时,大合萨干瘦的老脸从帘子后面探出来,有些凶恶地喊着。
木犁冷冷地瞥了他眼:“吕氏的祖宗哪个不是这么练出来的他哥哥贵木七岁喝的奶里就搀了烈酒,下午就可以砍断四根木桩,我小时候练刀,冬天满手的血泡都结上冰,也不敢偷懒。不逼他练,上阵就是被人劈的木桩,现在这样,已经是轻的了。”
“你这头老蛮牛,世子才九岁,能跟你比么”
阿摩敕努力扯着他的袖子,可是老头子完全不理会这些。
“上了阵,是奴隶是世子有什么区别”木犁声音硬得像铁石,“大君命我教世子刀术,大合萨懂刀术么”
他扯着回望的英氏夫人,头也不回地去了。
老头子恶狠狠地瞅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在艹 里:“辈子都是个放羊的死木头”
他跺跺脚噔噔噔地回了帐篷,坐在木柜上猛喝了口烈酒,还是透过掀开的块羊毡看着远处挥刀劈杀的阿苏勒,缩了缩脑袋。秋风起了,帐篷里没生火盆,隐隐的有点寒气。阿摩敕扯了件羊皮短袄给他压在背上,大合萨毕竟也六十多岁了,在艹 原上能活到六十岁的人已经不多。
世子在木犁的帐篷里已经住了四个多月,大合萨也就跟着赖在木犁的帐篷里呆了四个多月。木犁倒是不缺这点食物供养合萨,不过他明显是不喜欢整天看见大合萨那张醉醺醺的老脸。英氏夫人倒是经常烹调香辣的手抓黄羊肉和烤麂子腿,阿摩敕吃得胖了许多。
不过阿摩敕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自从世子回来,老头子的精力全在世子身上,大王子二王子已经不再来巴结了,别的贵族也都对老头子敬而远之,倒是三王子旭达罕和九王还是照旧,不时的能收到三王子送来的礼物。
阿摩敕旁敲侧击地问,老头子总是哼哼哈哈的,谁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整个北都城里,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体弱的世子身上,阿摩敕也不觉得老头子真的相信石鼓卷上虚无缥缈的说法,若是他对天神真的那么虔诚,也不至于用他的旅鼠占卜了。
“我可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拼命地练这劈刀。”大合萨拈着几粒硬米逗着旅鼠磨牙,“练刀有什么用”
“不练刀,当不了武士啊。不上阵,谁都瞧不起。”阿摩敕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如果不是我身体太弱,阿爹也不会送我来学占星的。”
老头子冷冷地哼了声:“后悔啊”
“也不是。”阿摩敕看着帐篷顶,“我就是想跟我阿爹样骑马打猎,多威风。逊王,钦达翰王,我们艹 原上的英雄,不都是勇敢的武士”
“可笑都跟木犁那个蛮牛样,只知道跨马舞刀,上阵都不知道用脑子。东陆人说我们是蛮族,这些人就真的蛮劲发作,就知道拼血勇。十个九王也未必拼得过个木犁,可是青阳的神弓还是九王,木犁也不过是个将军。早不是逊王的时候了,拿把刀想在艹 原上当英雄刀术练得再好,又杀得了几个人蠢”
“那合萨你说怎么算英雄跟东陆人样缩在石头的宮殿里,马都不会骑,算英雄”
“其实最英雄就是算星相,当合萨说吉祥就是吉祥,说凶险就是凶险,出征出牧都听你的,喂个旅鼠就有人供养。”老头子从腰里的小袋里摸了颗黑粟和颗莜麦出来,扔进旅鼠的小笼子里,那个小东西瞪大了黑眼睛,小爪子抱着,盯着两颗谷子看了看。
“这回又是什么事”
老头子挠了挠光头:“呼鲁巴家生了小孙子,他们主人送了礼物要我给孩子起名,我想巴呆要是选黑粟,我就叫他呵由斤,要是选莜麦,我就叫他博赤尔。”
“呵由斤什么意思博赤尔又什么意思”
几百年来蛮族学习东陆的文化越来越多,贵族们纷纷改了东陆名字,说话早就是东陆腔调。蛮族古语被忘得差不多了,只剩守着古书的巫师合萨们还晓得那些饶舌的古词什么意思。阿摩敕学了几年,呵由斤和博赤尔这两个词还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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