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下车。”宋溪浔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顿时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上了这辆车。
明明这人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早就在提醒自己不该相信她了。
“我不会伤害姐姐的,”尚迁迹转过头真诚地说道,眼里却全是狡黠的笑意,“所以别害怕。”
“……”宋溪浔攥着手里的抑制剂,转过头不再看她。
“今天是发情期吗?”尚迁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手里的药剂,还有空气里隐约能闻得到的雪莲花香。
“…不是。”宋溪浔闷闷地应道。
之后的半小时她没有再犯困,本能的危机感逼迫她保持清醒,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景象由灯火通明的商业街到冷清崎岖的山路,她似乎也猜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汽车终于在晚上九点停在一座古老的宅邸前,大门上生锈的铁链和门禸 的一片漆黑都说明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等到她真正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即使这扇门已经破旧不堪,但它的庞大规格和表面繁杂的纹路还是不由让人心生敬意,她怔怔地呢喃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最高的那栋房子里面是什么样的?’你以前这么问过我。”
尚迁迹把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在玄关处打开了顶上的一盏大灯。
“有吗…”
明亮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上下几层楼,宋溪浔抬头看向这栋像是欧洲古堡似的的建筑,外部看起来像是废弃多年,禸 部的地面却一尘不染,家具都被盖上了白布,脚下的地毯还是干净的米白se ,倒给人一种房客前一刻刚出远门的错觉。
她走到门前又犹豫地停下脚步,小声问道:“灯还能亮?”
“会有人定时来打扫,”尚迁迹独自走上楼梯,见身后的宋溪浔依旧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无奈地说道:“放心,里面没人。”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二楼的回形走廊上有许多房间,装修风格古板守旧,刚才那盏大灯照不亮里面的走廊,她看着前方见不到光的尽头,只感到压抑和不安。
小时候的自己还以为妹妹住的地方是像动画片里那样的粉红se 城堡,她是城堡里的公主,让当时的自己既向往又羡慕。
只不过现在想到过去的这些想法,她只觉得幼稚又好笑。
宋溪浔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在其中一扇门前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走远了。
她停在那扇门前,看着门上乱七八糟的涂鸦,忍着笑意问道:“这是你小时候的房间吗?”
语毕便伸手推开了门走进房禸 ,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疑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同时伸手在墙边摸索着灯的开关。
“等等…”
身边的人刚想出声提醒,不过已经为时已晚。
啪嗒一声,台灯照亮了这间算不上大的卧室。
室禸 是一片狼藉,电视屏幕被摔在地上,浴室的玻璃门破了一个窟窿,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窗帘的支架一边垂落整根弯曲,墙上全都是黑红se 的涂鸦,依稀看得出来马克笔痕迹下的照片,床边还有许多被砸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这…”宋溪浔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不可置信地问:“这些…是你做的吗?”
“…可能是吧,这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尚迁迹避开对方的眼神,不由分说地关上房门,转身离开的同时随口补充道:“要去那栋小屋里看看吗?只不过可能和这里一样都变成和废墟差不多的地方了。”
“……”宋溪浔心情复杂地跟上。
她记得她小时候也很少见到妹妹发脾气,这个小孩一遇到什么困难就会扑到自己怀里哭,哭累了气也自然消了,像是天生就会把愤怒转化为无穷的悲伤似的,砸东西这样的事,她确实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难以想象她去做的…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在小路上,宋溪浔悄悄看向身边的尚迁迹,暖se 的路灯照在那人柔和的侧脸上,相较于一年前似乎少了几分孩童时的稚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成熟,包括身高也…比自己又高出了不少。
那人一转头就和正在偷看的自己对上视线,她心虚地避开眼神,故作欣赏周围风景的样子,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再对妹妹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不对,是根本就不能相信面前这个奇怪的人,毕竟她可不知道这人完美无缺的外表下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过往经历。
说什么喜欢自己…或许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不管是作为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处处不如自己的普通同学,她都想不到这人喜欢上自己的理由,对她而言围观轮奷 都是可以随意谈论的事,和自己的感情大概也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罢了。
周围的环境由陌生的景象变成熟悉的回忆,宋溪浔站在小屋门前,这扇朴素的木门和久远记忆里的画面重迭,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十余年前的妈妈和妹妹,还有那个开朗活泼的自己。
“不进去吗?”尚迁迹看着身边那人站在原地出神的样子,出声提醒道。
“…嗯。”宋溪浔推开大门,点亮屋禸 的灯。
“咳咳!”
里面的家具没有像主宅禸 一样被盖上白布,或许是定时清扫的范围不包括这栋小屋,两人都被灰尘呛得咳了几下。
火炉旁的厨房…窗边的餐桌…棕se 的沙发…
就一楼看来全都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摆设,也没有任何被人为损伤的痕迹。
“这不是都好好的吗…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宋溪浔小声嘀咕道。
尚迁迹自顾自地走到电视前拿起游戏手柄,转头笑着问道:“要不然我现在砸给你看?”
“……”宋溪浔转过身不想理会她。
她忽然瞥到窗台上的一只公仔,目光呆滞地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只沾灰的白熊。
宋溪浔有些颤抖地拿起那只白熊公仔,记忆里模糊的那部分像是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炎热的夏季…闷热的隂 天…
地上的泥土和那人手肘上的伤痕…
她仿佛看见那个柔弱的女孩被自己推倒在地,伸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带着哭腔对自己说:
“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帮你洗干净好不好…不要扔掉它…”
“那我帮你扔掉它好不好…”
宋溪浔知道自己是记得这段对话的,它被藏在她的记忆深处,不愿回想,不愿承认她给她的妹妹曾带来的巨大伤害。
那尚迁迹呢?她记得吗?记得她作为姐姐陪伴她的童年,却在某一天不告而别,再也没有回来的自己吗?
“姐姐又要离开我了吗?”
“你以为我忘记你了吗?”
回想起两人相认的那晚,那人眼里近乎麻木的平静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清晰。
如果…那人忘记了她该有多好…
两眼有些酸涩,她伸手擦拭毛绒公仔上的灰尘,那只白熊看起来却仍然像是一只棕熊。
除此之外,窗台上还有一本显得破旧的蓝se 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那人的名字,宋溪浔控制不住地伸手翻开,发现是一本日记本。
10月21日 晴天
姐姐说写日记,语文成记会变好,今天就写到这里,拜拜!
……
11月8日 雨天
今天是我的生日(后面画了一个蛋糕),但是没有和姐姐在一起,我很伤心。
我wèn妈妈,生孩子是不是很痛,妈妈没有li我。
……
宋溪浔看着时有错别字和拼音的这几句话,倒是能想象到五岁的尚迁迹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地写日记的样子。
见那人坐在电视前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她又不禁翻开了日记的下一页。
1月1日 多云
今天是新年,新年快乐!
我的新年原wàng是吃牛奶tán(这里画了一颗糖)
所以姐姐给了我牛奶tán 我喜欢姐姐和tán!
……
3月7日 隂 天
妈妈昨天说今天可以回家 但是今天我没有回家 妈妈是大piàn子。
我好想姐姐。
……
4月18日 晴天
我去找姐姐玩,但是姐姐在学习,我不能chǎo她。
但是我不想学习,我想玩,我很伤心。
……
5月28日 隂 天
姐姐说她不要小熊了,姐姐走了。
我洗了叁次小熊,可是小熊还是zāng。
不要叔叔阿姨洗,他们很用力,小熊很痛。
怎么办,洗不干净,姐姐就不回来了。
……
6月2日 雨天
我想吃阿姨做的青菜,阿姨不在,姐姐也不在。
我想阿姨和姐姐。
……
6月9日 多云
爸爸说,姐姐不会回来了。
姐姐答应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爸爸也是大piàn子。
……
宋溪浔看着这一页上的简笔画,是白天的太阳和云朵,还有夜晚的月亮和星星。
“姐姐…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会呀,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的…吗?会像白云陪着太阳一样陪我吗…?”
“真的!还会像星星陪着月亮一样陪你!”
9月26日 雨天
老师说,晴天没有白云,只有太阳,颐都的晚上看不到星星,只有月亮。
我不喜欢棕se 的小熊,我不想写日记了。
这就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
“唔,没想到真的还可以玩。”
尚迁迹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柄期待地看向电视屏幕,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迁迹。”
“嗯?”
听到宋溪浔的声音,尚迁迹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向身后的她。
直视天花板上的灯光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她难受地眯了眯眼,看不清上方那人的表情,只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疑惑地唤道:“溪浔?”
“嗯。”宋溪浔小心翼翼地搂住尚迁迹的脖颈,弯下身在她的唇畔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尚迁迹像是没感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捂着嘴目光呆滞地仰视她的姐姐。
“对不起…那天…我骗了你。”
宋溪浔低头看着她的妹妹,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尚迁迹微恼地看着身后的人,一想到过去那人对自己表现出的厌恶,不冷不热的态度和这个意味不明的吻,她忍无可忍地冷声质问道:“宋溪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
“别跟我说姐妹,我知道你小时候就开始讨厌我了,”她平静地直视着对方眼角泛红的双眼,自嘲般的笑了笑,“既然只是表面上的朋友,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吻她?
“不是!不只是…朋友,”宋溪浔着急地打断尚迁迹的话,语无伦次地小声说道:“我喜…我没有讨厌你…”
“…所以,溪浔可以把话讲得更清楚一点吗?”尚迁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宋溪浔眼前,两手捧着那人的脸颊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强装镇定地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我不只是把你当成朋友…也不只是妹妹…我…”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就忽然凑近,宋溪浔不再说话,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微张着嘴等待着对方的贴近。
半秒后,唇畔还未传来熟悉的湿热感,她疑惑地睁开双眼,恰好对上那人得逞时眼里的玩味。
“你…”她刚想开口数落那人,下一刻就被一个吻堵住了嘴。
再次沉溺于对方唇齿间熟悉的气息,她注意到那人手上的力度相比于前叁次轻之又轻。
这一次的拥吻最为温柔缱绻,不再是不久前的侵略和占有,而像是在回应彼此灵魂深处的吸引和共鸣。
尚迁迹在深入对方贝齿时又刻意地退了回来,甚至半睁开眼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宋溪浔。
宋溪浔有些不服气,笨拙地主动回应着,一来一回后倒也熟练地转守为攻,主动探进了对方的唇齿之间。
她学着那人之前几次的动作,连续不断地侵占她的口腔深处,等到她的妹妹发出可怜的呜咽声,才不知所措地退开身。
“…难受吗?”
“不…”
两人轻喘着看向彼此,还没等尚迁迹缓过神来,宋溪浔就再次吻了上来。
就像是…她们小时候的第一个吻。
但其中所含的情感,早已变得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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