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漪下了车,拦住她,低声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绛曲一贯的无表情。
“可不可以用我的手机替我替我拍一张照”师清漪有些难以启齿,示意绛曲走远一些,好半天才支吾出来。
“自己不会自拍么。”绛曲冷哼。
师清漪尴尬道:“自拍怪怪的,不适合。”
“拿来。”绛曲伸出手。
师清漪将手机递过去:“实在麻烦你了,就一张,一张就好。那个那个拜托你稍微拍好一点。”
“我就这水平,爱拍不拍。”绛曲漠然道:“站好了。”
师清漪被她这么一唬,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挺直了腰身,站好了。
绛曲将手机对准她:“摆个姿势。”
“什么姿势”师清漪抿了抿唇。
绛曲面无表情:“需要拍给家中长辈看的照片,端庄平和些;需要拍给同辈朋友看的照片,活泼自然些。”
师清漪冷汗都出来了。
这还有限定的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鬼道理。
“至于拍给情人看的么,自然要性感些。”
师清漪:“”
“你这是拍给谁看”
师清漪:“”
“不回你短信的那人你情人那自然需要性感些。”绛曲还在那绷着脸,一套一套的:“你懂的。”
我真的不懂啊。
师清漪心说早知道就不该找这个坐骨神经病拍照。
师清漪脸绷得更紧,耳根却红了:“那你就当拍个证件照吧。随意就好。”
绛曲举起手机对焦。
“等等”师清漪摆摆手叫停。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顺了顺肩头的长发,露出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微笑,这才说:“好了。”
阳光照在她身上,染着她温柔好看的眉眼。
绛曲在阳光下定定望着她。
跟着对好手机,拍了一张,将手机递给师清漪。
师清漪走过去一看,倒是出乎她的预期,拍得还算不错。
“谢谢。”师清漪轻声说。
绛曲简单地点了下头,径自回车上去了。
师清漪将拍好的照片发给洛神。
耳根更红了,周身的焦虑却被另外一种如同踏上云朵的放松感所替代,发完照片,她步履轻盈地朝越野车走去。
开了一下午的车,天渐渐擦黑了,终于在五点半的时候到达了怙主村。
天se 昏暗,这村子并不大,从房屋建设来看也比较落后,多是老旧的房子。街道上没有路灯,只有村民家里才有灯光,大部分还是比较旧的那种白炽灯泡,灯光昏黄,点缀其中。
到这村子之后,手机就彻底没信号了,不远处靠着一片林子,遮掩在一片昏天暗地的隂 影中。
师清漪等人停好车,各自背着背包朝村子里头走,几条细细的影子拖得老长。
桑吉显得比较熟门熟路,他虽然是个威武雄壮的糙汉,性格却腼腆得很,说话声音轻声轻气的:“几位客人,我来过这里几次,村子里有我的熟人,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他家,请跟我来。”
“麻烦你了。”师清漪微笑。
“不,不麻烦。”桑吉羞赧地说。他汉语并不是很好,有时候说话会结巴,尤其是紧张的时候。
吱叽吱叽。
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
师清漪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前后四头牦牛各自拖着一个带铁轱辘的木制拖车,朝这边慢慢过来。后面车板上堆满了树枝,远远看去像是拖了一车的断肢。
四名赶车人步履沉重地跟在牦牛旁。
傍晚起了冷雾,四人四车在暗雾中朦朦胧胧的,如同如同古时的丧葬队。
“这是”师清漪忍不住问桑吉。
“这是明天晚上村子里举行春曲大会要用的柴火。”
有个声音回答她,却不是桑吉的。
“谢医生”桑吉摆手道。
“桑吉。”迎面走来的那男人笑了笑:“可有一阵没见你了。这几位是”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
“他们是我的客人,到这里附近来旅游的。这位是谢城南谢医生,今晚我们就住在他家里。怙主村就他一个医生,医术高明,村里人都当他是宝,宝贝。”桑吉双方介绍着,又结巴了。
谢城南呵呵笑,朝师清漪伸出手来:“都是些浅薄的乡野医术罢了。你们好,桑吉以前带来的客人都是住在我家里的,大家随意就好。”
桑吉感激地点点头。
“你好,我是师清漪。”师清漪礼貌地与他握了手,笑意一贯暖柔:“今天晚上叨扰了。”
“师小姐你好。”
谢城南又笑着将手朝向其他人,结果绛曲,音歌,宁凝,还有那个鬼面男人没一个跟他握手的。
前面三个都冰着脸,后面一个直接没有脸。
谢城南:“”
师清漪看着那四辆载满柴火的牦牛车远去,于是笑着转移话题:“谢医生,春曲大会点篝火,一次需要这么多的柴火么”
藏人一般习惯用干牛粪饼子烧火,师清漪猜测这次辛辛苦苦拖了柴火回来,大概是因为春曲大会的特殊习俗,只是这满满四大车,总觉得过多了。
谢城南笑道:“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会储备起来。我的家在这边,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谢城南往村东头走,街道东扭西拐的。
“啊啊啊”远处不知道什么位置,传来了某种大声哀嚎的古怪声音。
队伍停下了,师清漪蹙了蹙眉,抬头看过去。
远处只有影影幢幢的大小房子,布置杂乱。
“啊”
又是一声。
之后似乎隐约传来撞击和砸东西的响动,夹杂着一两句藏语。
谢城南看出师清漪的疑虑,解释说:“这是扎西。他精神失常了,时常发疯,之前曾送到我这里看过,无奈我不会诊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村里医疗也有限,就想让扎西他阿妈带他去城里看病。他家穷,付不起那么高昂的医疗费,最后还是没带出去,就只能这么锁着他了。”
说到这,谢城南叹了口气,又说:“吓到你们了吧你们不用管他,闹一阵子,就会消停了。”
师清漪表示没事,谢城南领着他们回了家。
谢城南是单身,家里没有女人,他很会做饭,晚上烧了一桌子菜招待师清漪他们。
吃过晚饭,休息了一阵,师清漪拎着桶子去取水处打水,绛曲也一起去了。
天幕漆黑,取水处只有一盏灯,挂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幽幽的,如同树梢孱弱的月亮。
师清漪取了水倒在旁边的桶子里,绛曲站在旁边,双手笼在藏袍袖子里,低头看着她。
谁也没说话,只有水花溅起的响动。
哗啦。
师清漪看着清澈水中倒映的那幽冷灯光,觉得有点冷,又抬起头来。
结果对上了绛曲绷着的那张脸。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天幕,上面就是洒落的冷光,绛曲长身立着,绛红se 的藏袍掩在光下,衽口和一边袖口缝着白se 皮毛,淌出一种寂然的味道。
别人穿红,是热烈。
她穿红,还是冷寂。
师清漪弯腰抬头看。
绛曲薄唇抿出凉薄的曲线,居高临下地盯着,蓝se 眼眸在夜se 中点起漩涡,似乎要将一切吸引去。
师清漪怔怔地望着绛曲那双蓝se 的眼眸。
蓝se 的,冰冷的,攫人心魂的宝石。
那时候,洛神也曾有这么一双眼。
想起洛神唇角殷红妖艳的血,师清漪的心猛地扎了一下。自己离开那么久了,洛神是否又犯过病了。
她是不是要喝血了。
如果她想要的话,自己不在,不能给她,她应该怎么办。
曾说过要永远养着她,不管她犯多少次病,都会用自己的血养着她,可是如今,居然无法陪在她身边。
“谁允许你直视我。”绛曲垂下眸子,薄唇翕动,眼底蓝se 幽然似梦。
哗啦一声,师清漪陡然回过神,手里的水瓢落下去了,跌碎水面。
绛曲望着她。
师清漪连忙收回目光。
“没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没看你。”师清漪讪讪地应了一句。
心说谁会直视你。
谁敢直视你。
你的高贵冷艳简直不能直视。
276卷二
第两百七十九章惊梦
绛曲寡淡的眼眸瞥开,不再理会师清漪,弯腰去打水。
等四个大桶子满了,她一手各提了一只,没说什么,径自步履轻捷地往回走。
师清漪盯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神情隐隐有些恍惚,过了一阵才提起剩下的水。这时绛曲早已经走得远了,身影在黑夜里缩成一点凄然的红。
谢城南家里一共有两层,他原本一个人住在楼上,现在见来客人了,就收拾了三间空房出来。
谢城南笑着说:“只有这三间房还能住,这里条件有限,还望几位不要嫌弃,商量着分配吧。”
桑吉摸了摸脑袋,打商量道:“要不我就跟这位戴面具的小哥睡一间,我们都是男人。至于剩下的两间,你们四位小姐自,自己分,这样也方便点。”
面具男人沉默如磐石。
洗漱回来后,师清漪的脸se 就似乎有点不对劲,趋近苍白。
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对鬼面男人轻声说:“你过去跟他睡。”
顿了顿,面具男人这才僵硬地点了下头。
谢城南说:“我和桑吉他们的房间都在楼下,就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谢医生。”师清漪微笑着点点头:“谢谢。”
谢城南,桑吉,那个鬼面男人下楼去了。
宁凝面se 古怪这里的三个女人,她一个都不想跟着睡。
那藏族女人脾气尤为古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还有那个什么她妹,冷冰冰的,跟死气沉沉的人偶基本没两样。
至于师清漪那个小妖精,看着温顺和气春风拂人的,实际上比恶魔还恶魔。
“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睡。”师清漪语气平静,看向左手边那间房:“我看了下,这房里的床比较小,我就睡这里头吧。”
绛曲瞥眼过去,眸光略略晃了晃。
宁凝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心吊胆了:“我们三个”
“对。你们三个睡一间房。”
师清漪又询问绛曲和音歌的意思:“你们两觉得可以么”
一看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宁凝脸更黑了。
音歌不吭声,意思就是不反对。
绛曲盯着师清漪面上的隐约倦容,点头:“可以。”
师清漪又轻笑起来:“要是有人晚上想跑,音歌,你就听阿姐的话,直接将她皮剐了。绛曲小姐,你那猎枪用得还顺手吧”
宁凝:“”
师清漪目光瞥向宁凝,边摆手边往自己房里走:“宁姐,可别忘记你胃里的蜂蜜牛奶。”
宁凝:“”
回到房里,师清漪第一时间将门关上,快步走到床边上,脱衣侧躺了上去。
心底郁燥难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又来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多半是恐惧与不解的,如今经历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有了应对的心理准备,通常忍耐着挨过一阵,就会好了。
“唔。”师清漪吸着冷气,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1t;些。
鼻腔里开始充斥温暖的感觉,师清漪赶紧翻个身保持仰卧的姿势,摸到餐巾纸捂在鼻下。
温热的鼻血流出来,被餐巾纸吸纳,过了大约十分钟,餐巾纸换了又换,最后师清漪坐起来,将染血的餐巾纸团一一丢进垃圾桶,倒水清洗了下,再度躺会床上,默默睡下。
这痛苦的过程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的平静,近乎麻木。
就像是习惯了,受够了,实在受不了了,却还是得继续忍受着。
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永远只能这样。
在这种近乎万蚁噬心,烈火焚身的折磨下,师清漪冷汗淋漓,蜷缩着身体渐渐睡了过去。
她以前时常做梦,往往还是噩梦。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楚那些究竟是梦,还是事实。
这次,她梦到了洛神。
也许是因为她在取水处那惶惶的担忧所致,她又看见了夜se 下洛神那双冰冷的蓝眸,还有她唇角那抹妖异的血。
洛神就在不远处站着,师清漪想朝她走过去,却迈不开脚步。
自己脚下都是层叠的尸体和蠕动的青头恶鬼,那些东西张开青皮嶙峋的细长手臂纠缠着她,指甲尖利,师清漪觉得快要作呕,怒火中烧地撕碎了好几具,最终却怎么也挣不开。
渐渐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就要被那些血污浸润的丑陋东西拖下去,被它们吞噬,成为其中的一员。
不远处洛神的身影忽明忽暗,冷风吹起她的长发。
耳边鬼哭神嚎,师清漪近乎绝望地望向她。
自己就要变成恶鬼了。
再也再也不配留在她身边了。
除了隐约的血气,又有藏香的气息传过来。
咔哒,细细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有人来了。
师清漪感觉那人就站在自己床边上,也许是在打量着她,师清漪浑身都是汗,眼皮重得睁不开,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只觉得有只手似乎探到自己的额头上。
过了一会,感觉那人又走了。
一段时间之后,藏香的香气越来越浓。
那人确确实实,就是站在她身边的。
师清漪陡然睁开眼,眼底一丝血红晃过,起身右手如勾,凌厉地掐过去。
那人往后一退。
如果不是那人反应迅速,脖子肯定被师清漪拧断了。
师清漪胸口低低起伏,垂下冷戾之se 尚存的眼:“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很吵。”床边的绛曲长身立着,漠然道。
师清漪愣了下。
“我当时经过觉得你房间里很吵,声音古怪,烦得我睡不着,就来看看有什么变故。”绛曲道:“你说梦话吵到我了。”
师清漪脖子上全是冷透了的汗:“我刚才说梦话,很大声么”
“我受过训练,听力比一般人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很吵。”
浑浑噩噩的,师清漪只知道做了噩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了梦话还是没说过,毕竟当时她自己并没有清晰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无法判断绛曲说的是不是真话。
于是她试探绛曲:“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吧”
“乱七八糟,只听了一个部分。”绛曲倒是看似很严肃地回答她,师清漪仔细观察她的眼神,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
“哪个部分”师清漪蹙眉,心里有点忐忑。
如果绛曲真的没听到什么,那么她说是因为自己房间有奇怪的声音而过来看情况的理由,就不成立,她这是在骗人。
如果绛曲真的听到了,她没说谎,那么也不是一件好事,有种自己隐俬 被外人知晓的不舒服。
绛曲只是反问她:“洛神是谁”
师清漪:“”
“你喊了好几次这名字。”绛曲说话一贯的没有感情起伏。
师清漪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调转话头:“你刚才是说经过我的房间,怎么大半夜还在外面,不睡觉么”
“你在审问我么。”绛曲语气冰冷。
“只是好奇问一问。”
“谁给你的胆子审问我。”
师清漪:“”
绛曲将端来的旅行用折叠水盆放下,师清漪之前戾气残存,心烦意乱的也就没在意,现在她发现绛曲居然替她倒了热水过来,边沿搭着她的毛巾。
“之前我在外面,是因为早前我听到了什么声音,不是你房里的,就出来一直在巡夜。”绛曲低头瞥一眼热水,又说:“洗。”
“谢谢。”师清漪勉强撑着身子下床。
她之前经过一次折磨,腰酸背软的,下床的时候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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