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地把师清漪放下,让师清漪靠墙壁坐着,打起手电去查看伤势。
师清漪呼出一口气,抓住洛神的手腕,偏头静静看着她,声音柔软地悄声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洛神把师清漪的背包取下,放在一旁,捞起她的手臂,顿了片刻,才淡淡道:“你不是。”
“我知道。”师清漪说:“不过如果再有下次,你别担心,要相信我,我自己完全可以做到的。”
“不会有下次。”洛神蹙眉。
师清漪觉得她好像有点气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看得我好怕。”
洛神抬眸,瞥了师清漪一眼,颇有一点轻嗔薄怒的味道。
一面揉着师清漪的太阳岤帮她缓解倒挂的不适,一面道:“还晕么”
那边苏亦和风笙正在搭人梯去拔巨阙,拔了半天也没取出来,陈旭东站在下面给他们举灯照明。
师清漪看到雨霖婞和千陌一前一后往这边走过来,面容连忙严肃了些,用正常音调说:“好多了。不过绳子缠住的地方比较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千陌听见师清漪的话,特地去查看她的脸se ,问:“缠住的地方痒不痒”
师清漪摇头:“最开始是有点痒,还有点火辣辣的,现在倒是没了,就只剩下酸疼而已,吊久了的缘故。”
千陌静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师小姐,那你体质当真不错。”
师清漪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道:“你是想说那些丝绳有毒,而我却没有中毒,对吗”
千陌点头。
师清漪回想之前那男人的死状,大概也猜到那东西是体禸 带毒了,自己能躲过一劫,完全是归功于她自身特殊的体质。她对毒素有着一种罕见的抵御力,以前跟随尹青去进行古墓勘测时,经常要在山林之间扎营,一次被当地的毒蛇咬了,按照那种毒蛇的毒性,如果没有立刻注射血清的话,绝对会迅速死亡,不过师清漪却奇迹地得以保全下来。
她的身体总是有许多奇妙之处,快速凝血,御毒,惊人的爆发力,仿佛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地开出一朵一朵的花。每次当这种奇妙开花显现出来,师清漪先是觉得惊喜,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来自未知的微妙恐惧。
对于自己的身体,她总是不能很好地了解与把握。
过了一阵,那两条小蛇蜿蜒地游回来,千陌低低招呼着:“金,银。”
名唤金和银的小蛇听话地往千陌身上盘,钻进她的苗服半袖,蛇身很细,乖巧地缠在她的胳膊上。
雨霖婞躲瘟神似地躲着千陌,往洛神那边挪了挪,浑身都是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这女人太狠了。
估计睡觉时都是两条毒蛇陪着,鬼都要吓破胆。
洛神继续安静地替师清漪按摩缓解,不说一句话。
千陌则细细地打量着师清漪的脸se ,犹如中医检查病人一样看了许久,最后捏住了师清漪的左手腕子。
她的目光瞥到师清漪手腕上的红玉手链,眼里露出一种类似怀念的神se ,又沉淀下去,不动声se 地替师清漪把起脉来。
师清漪知道苗疆这边医毒不分家,千陌善于驱使毒蝶毒蛇,应当工于苗毒,现在看她把脉的娴熟程度,对苗医同样也有一定的了解,便放松身体让千陌替她看诊。
千陌诊了一会,突然说:“你跟我过来。”
说着,站起来,就要往远处走。
师清漪愣了下:“就我一个人”
千陌头也不回地道:“是。我有事和你说。”
洛神淡淡做个让师清漪过去的表示,雨霖婞则不满地哼起来,凑到师清漪耳边说:“什么事神神秘秘还藏着掖着的,师师她叫你阿阮,她以前是不是认识你”
师清漪被拖走那一刻也听到了阿阮的称呼,现在同样一头雾水,说了句“这不可能”,便打着手电筒跟了过去。
等走到偏僻之地,千陌这才回过身来,脸上的鬼面隂 气森森的。
不过她的眼睛却十分美丽,泛着让人着迷的幽蓝se ,眸光清亮地看着师清漪,说:“你去过村子附近的那条山溪”
师清漪心思转了转,这才道:“嗯,前阵子天气太热,我和洛神,雨霖婞三个人在那乘过凉。有什么问题吗”
“你身上有蛊的味道。”千陌直截了当地说。
师清漪这下被她吓了个狠的,下意识去揉自己的腰间,并脸se 发白地追问:“蛊是和雨霖婞一样的那种蛊可我检查过多次,并没有印记的。”
“不是她那种。”千陌道:“是你在山溪染上的。”
师清漪脑海里冒出当时在山溪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咬了,后面又诡异发起高烧来的情景,顿时知道千陌不是在危言耸听,连忙低声道:“是,我那次的确是被咬了一口,却没检查出什么端倪来。那是什么蛊有没有传染性”
很多种类的蛊虫都具有接触性传染的特征,自己和洛神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如果传染给了洛神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一点,师清漪就害怕得不行,紧张地绞起手指来。
“放心,活体寄生时没有感染能力。”千陌摸出一柄造型古怪的匕首,薄而窄,看起来好像一把柳叶状的小手术刀,说:“你被咬了,的确会带有某种病症和气味,但是并不代表蛊虫选择你做了宿主。给我看下指尖血样,我需要进一步确认。”
师清漪深吸一口气,将右手伸出来,千陌捏着她的食指,在上面划了一刀,殷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千陌袖子里藏着的金银小蛇察觉到血腥气,迅速游出,伸出蛇信子,将地上滴落的血迹迹舔了个精光。
舔光后,两条蛇仿佛并不满足,金黄se 的眼危险地盯住了师清漪的手指,却又怯怯地不敢妄动。
师清漪:“”
“你的血味道很好。”千陌把小蛇收入袖中,语调终于轻松了些:“金和银非常喜欢。”
师清漪感觉头有点疼:“这代表了什么”
千陌道:“金和银十分厌恶蛊,如果你体禸 有蛊寄生,它们不会对你的血样做出任何反应。所以你是安全的。”说着,她的目光瞥向了远处雨霖婞,仿佛有些嗤之以鼻:“有些人因为体禸 存在蛊虫,血的味道变得很难闻,金和银并不屑靠近,所以她根本就没必要害怕。”
师清漪松了一口气,又为雨霖婞感到悲哀。
这下好了,连蛇都嫌弃她,大小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报复社会。
千陌静静地看着师清漪,说:“你的体质很特殊,不仅能够御毒,蛊虫也很难寄生其上。”
师清漪按住手指伤口,神se 缓和地道:“千小姐,谢谢你。看你那么了解的样子,我能问下山溪那边究竟是什么蛊吗虽然现在安然无恙,可是当时被咬了后,我身体的确不舒服了一段时间,发起高烧,而且而且还有很奇怪的反应。”
说到这,师清漪的脸微微发起烫来。
千陌捕捉到她面部的微妙变化,说:“我跟你说个故事。”
师清漪不说话了,安静地听。
千陌道:“在很久以前,湘西这里是由一个苗族老土司来管辖的,深云山自然也属于他的辖区。土司的小儿子相貌生得俊美无俦,如玉温润,是无数苗女的梦中情人,当时住在深云山上的女巫同样对他情根深重。女巫很爱土司家的小公子,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公子对女巫却并无感觉。并且在苗疆,有三种女人是大晦气的,那就是养蛊的艹 鬼婆子,擅长巫术的女巫,以及被洞神迷惑的落洞女,这三者,代表着苗族女人的三个最悲哀的极端,常人避之唯恐不及。”
师清漪大概猜到了什么,千陌接着说:“女巫爱那小公子爱得发了疯,思慕如狂,于是便凭着一身巫术将出游的小公子掳回山中,并在他身上种下一种蛊。那小公子受了蛊虫艹 控,头脑不清地与女巫欢好,等到醒来知道一切,立刻后悔莫及,无奈他身体染蛊,总是情不自禁地与那女巫缠绵。最后那小公子终究受不住逃了出去,逃到一条山溪处时巫蛊发作,感到皮肤下面密密麻麻都是蛊虫在游走,于是他神智崩溃之下用刀切开自己的身体,选择自我了结。”
师清漪下意识揉着自己的手臂。
千陌道:“最终,那小公子的身体烂没了,蛊虫却在山溪附近得以留存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产生变异,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对于那条山溪而言,如果是知晓其中渊源的人,是不会靠近那边的。”
师清漪道:“那个女巫呢”
千陌看了她一眼,说:“她也在溪边自尽了。”
师清漪回想之前和洛神在一起的种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轻声问了一句:“那究竟是什么蛊有名字吗”
“那是一种欲蛊,名叫帐中欢。”
师清漪:“”
千陌的目光像是凌迟的刀一样割在师清漪脸上,好像有点怨气似的,毫不避讳地问:“你和别人做了”
师清漪:“”
她脸越来越红,简直红得不成样子,突然又对千陌这种口无遮拦生起气来,按住伤口,冷冰冰地说:“我走了。谢谢你。”
千陌看着她离开,只是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回去后,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好行装在那等着,洛神见师清漪面se 红一阵白一阵地过来,眸光一沉,道:“怎么”
师清漪揶揄道:“没怎么,千小姐帮我验了血样,确诊无毒。没事。”
洛神瞥到师清漪正在流血的手指,连忙着手替师清漪进行消毒清理,最后贴好创可贴。
师清漪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心思非常乱,轻声说:“我们接着上楼看看情况吧,在这耽搁了太多时间,那女孩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要不要再歇息下”洛神并不放心。
师清漪看到千陌走过来,对洛神摇头道:“休息够了,时间紧迫,我们快走吧。”
“嗯。你跟紧我。”洛神漆黑的眸子晃过极淡的一抹光,走过去把自己的背包背好,挂好巨阙,又把师清漪那份背包提了起来。
雨霖婞招呼:“快点,都走了”
队伍丢下那具庞然大物的尸体,开始快速移动,最终在矿灯光芒中找到了通往第二层的楼梯。
楼梯也是石块打磨建造的,非常光滑,呈螺旋状,一行人上楼梯上得十分小心,以免又出什么岔子。
如此小心翼翼地爬了几分钟,居然就顺利地到达了二楼。
师清漪手里的矿灯一扫,发现楼梯附近摆着一个大黑缸子,很像是腌菜用的大窖缸,足有一人来高,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再往前走,又有好几个大缸,仿佛棋盘上摆放的黑子,隂 隂 森森地立在那里,身后是一片拖长的黑影。
雨霖婞好奇心上来了,手电筒扫过去,说:“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雪白光线扫过去,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又往回扫,结果发现不远处一口大缸的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仔细一打量,这才觉得那东西很像是一个人的腿,脚上穿着军用的黑se 登山靴。
雨霖婞忙给队伍使眼se ,低声说:“活的还是死的好像一动不动的样子。”
洛神打着手电,脚步移动,缓缓靠近那口大缸,师清漪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等走到大缸旁边,师清漪终于看清楚了,那缸边正蜷缩着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一头清爽的碎发,脸部朝下,看不清楚面容,不过从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来看,这家伙明显是活着的,而且活得不得了的精神。
雨霖婞看出那男人的意图,抬脚踢了踢他:“起来,装什么死”
那男人见装不下去,咳嗽一声,讪笑着坐起身,举起手来:“自己人,自己人。好同志不要动粗,嘿嘿,都是自己人嘛。”
师清漪看到那男人的脸,突然一怔:“叶臻”
那男人清爽碎发,面容英俊中又带了几分雅痞之气,正是很久以前在落雁山参与绑架师清漪和盗墓的叶臻。
叶臻看到师清漪,也非常吃惊,可等他脑袋转了下,看到洛神那张冷漠清丽的脸,怔了一秒,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粽大白子,啊呸,大粽白子,大白粽子白大粽粽粽粽子”
师清漪:“”
洛神:“”
这边叶臻看到当时从水晶棺里爬出来的洛神,差点吓哭了,下意识就想去摸黑驴蹄子辟邪,结果黑驴蹄子摸不到,他就更想哭了,只能对着洛神举起自己的腿。
没有黑驴蹄子,好歹也有登山靴子凑合。
洛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臻,对他的靴子品鉴了一番:“你蹄子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臻哥别怕窝有1975年典藏纪念版的黑驴蹄子,给你折扣价被揍
86卷二
第九十一章在背后
叶臻依旧保持抱靴的姿势,僵硬着身体,仿佛如临大敌,一动也不敢动。
对于洛神出自古墓一事,在场的知情者除了师清漪,也就只剩下叶臻了。看到叶臻那副哆哆嗦嗦如同见了鬼的模样,再和最开始他戴墨镜耍帅装酷的德行一对比,师清漪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严肃地绷起了脸,扮起正经来。
洛神目光冷冰冰地觑着那男人:“不累”
叶臻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放下腿,战战兢兢地坐直了,心中则警铃大作。
这女人是个大粽子。
很危险,能轻松踢翻他老大不说,还擅长凌波微步和踏雪无痕等金庸大侠笔下的独门绝技,乃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
叶臻脑补的同时,又壮起胆子盯着洛神的墨se 双瞳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的身体差点就要打起板子来。
洛神的眼睛乌黑深邃,虽然美丽到了极致,可禸 里却冷冰冰得寒气四溢,叶臻看得几乎要被那股寒气吸进去,并且自我臆断地从里面读出了一句粽子式警告:别乱说,不然咬穿你的脖子。
于是叶臻当然不敢乱说话了。
那边男人脑里正转了十八个弯,雨霖婞却十分奇怪地问:“你刚才说什么白大粽子哪里有粽子”
叶臻见洛神盯着他,心说眼前就有这么一个道行深模样美的大粽子在你们队伍里做卧底呢,合着你们都不知道。
面上却只能讪讪地装傻:“啊”
雨霖婞不喜欢话说第二遍,却还是得重复道:“什么白大粽子这附近难道有棺材不成,还是你在做梦”
叶臻:“啊”
雨霖婞:“”
雨霖婞最后不耐烦了,眼瞅着就要暴力镇压叶臻同志,师清漪急忙出来扭转话题,说道:“叶臻,你当初是不是有去找过陈旭东”
陈旭东重重地哼一声,眼睛里都是怒火,碍于千陌在旁,却又不好发作。
而叶臻听到师清漪跟他说话,有点哆嗦,便没顾上搭腔。
因为他现在也有点怕师清漪。
按理说师小姐当初明明知道这女人是粽子,为什么还会和这女人在一起,难不成师小姐已经不幸被这卧底粽子咬了,感染了变成粽子二号
于是两人勾勾搭搭狼狈为j
叶臻捂着心口心痛地想,这师小姐看起来唇红齿白,秋瞳剪水的,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粽子啊。想不到自己电话号码没要到,师小姐就变得这么惨了,哎哎哎,真是红颜薄命呐。
“叶臻,叶臻。你有没有在听”师清漪终于也体会了一把雨霖婞的心情,无奈道:“你清醒点,我在问你话。究竟是谁派你过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你的同伙们又去哪里了”
雨霖婞插了句:“师师,你怎么会认识这家伙”
师清漪叹气:“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说了,总之曾经打过交道就是。他人不坏,挺照顾我的,你也别太凶他了。”
叶臻听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抱着师清漪的大腿哭。
还是师小姐好哇,变了粽子也这么体贴温柔。
洛神的话语永远简洁:“回答。”
叶臻揩了下脑门的汗,乖乖回答说:“粽啊不,女侠,求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好同志,拜托给我条活路走哇。其实具体情况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拿钱办事,有人肯能出钱我就愿意出力,跟着大部队走,混口饭吃而已。其实我真不知道跟的是你们,要是我知道最前头是你们几位,我肯定是不愿意来的。”
说着,又偷偷地瞅了洛神一眼。
陈旭东怒了:“我揍你个不要脸的,伙同那女人来骗我”
叶臻往后一缩:“喂,当时砸场子的又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捅你刀子的是吴家老三,你不是给他苦头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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