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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犹豫道:“这个”

万世域嗔目大喝:“城中暴乱,我等纵容,官家威严荡然无存,从此谁还听你号令大人若再优柔寡断,不但开原城中形势一时控制不得,接着闻讯赶来的诸族部众,还不把开原城掀个底朝天若如此处置有何不当,部堂怪罪下来,万某一肩承担还请佥事大人当机立断,再有迟疑,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俊咬了咬牙,转身喝道:“都听清楚了各卫所将士立即出动,晓谕全城,所有人等一概放下兵器,聚拢听候处置不听命令者,格杀勿论”

拥兵入城的各卫将士听了张俊吩咐,轰喏一声,悍然杀将开去,高声宣布着张佥事和万长史的命令,有不从令者,立即一拥而上,断然处置,以铁血手段,迅速平息着街头暴乱。

等那些有的确实还不知情有的故意装聋作哑的诸部落头领在张俊的促请下赶到开原城时,只看到断臂残肢,鲜血处处,比较空旷的街道和广场上,参与暴乱的人群已被刀枪锃亮的官兵团团围住,控制起来

万世域比张俊更加强硬,书生意气激起来时,那股子执拗劲儿,比老兵油子还要暴烈。

他本来就不是个怕事的人,新来辽东不久,骨子里又有些鄙视北方野蛮,同时,此番部堂到京城去,很有可能就促请皇上把辽东幕府专署升格为朝廷认可的官衙了,突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万一皇上震怒,这事没准就泡汤了。

公义俬 情,都让他对此怒不可遏,因此一直态度强硬,主张严厉处断。

张俊在沈永手下待得时间太久了,与诸族打交道的时间也长,锐气有点缺失,本来还想和和稀泥的,可这次被攻击的一方不是普通的辽东百姓,那些汉商不是辽东将官子弟,就是出自辽东氏族豪门,眼下他们家里也得到了消息,纷纷派人赶到开原,向张俊施压,张俊也有些吃不住劲了。

反正万世域说过他会一力担待的,张俊干脆放手,只管掌着兵符,全力配合万世域的行动,诸般大事,俱由万世域做主,一时间,万世域倒是扬眉吐气,大大地威风了一把,尽管不少人暗暗诽议,不晓得这位铁血长史,还能干上多久。

不过,万世域这么做却也不是全无好处,他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强硬手段,让那些习惯了朝廷大员一有事就出来和稀泥的部落首领们感到陌生之余,也不由生起敬畏之意,尽管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软硬兼施地向官府施压,争取官府放人,把犯案的族人交由他们自行发落,却已经不那么确定官府会顺从他们的“民意”了。

同时,万世域此举,也让辽东官府这个存在,真正地深入了汉胡各族百姓的心里,这个权威意识一旦竖立起来,大明在辽东的施政基础,才算是真正建立了起来。

有关这场暴乱始末,张俊和万世域从官方角度,匆匆了解了一些详情之后,立即行文呈报正在北京见驾的夏浔,与此同时,左丹的秘谍组织也从他们的角度,从民间了解了尽可能多的事情始末,同时,他们已经隐约觉察到,这场冲突,很可能同那些“桦古纳”族人有些关系,这方面的线索和分析资料,也由秘使携着,一并带往京城。

而镇守太监亦失哈也紧急修书,把这桩事件呈报于皇上,唐杰的夫人可云知道丈夫正在揪杨旭的小辫子,这件事怎可放过,也使家人立即赶赴京师,把消息告诉了她的丈夫,开原一场暴乱刚刚弹压下去,风雨又往北京移去

夏浔几乎同时收到了张俊和万世域的行文呈报和潜龙秘谍的汇报,刚一听到这个噩耗,他的菊花便是一紧,奶奶个熊怎么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闹出这么一桩子事来

官方和民间两方面的消息来源相辅相承,两下对照之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马上就掌握了七八分。夏浔脸se 隂 晴不定地沉吟了半晌,来人隂 恻恻地道:“国公,要不要把那个小樱和她的族人都秘密抓起来审问一番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严刑之下,不怕她不招”

夏浔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们现在才想到发觉他们异动频频时,就该果断出手,现在动手晚了”

夏浔道:“这个时候你还敢秘密抓人只要凭空消失两个人,就会在归附诸部间引起莫大恐慌,说不定马上就要有不甘坐以待毙的部落揭竿而起或者投奔鞑靼去了”

夏浔冷笑一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不急于抓他们了,这件事就交给万世域去做吧那些参与暴乱者若是顺民若是心中有官府,什么事不可让官家出面解决又岂会因此如此低劣的挑唆之计,便闹成这般模样就让万世域堂堂正正地以官府名义,以刑律之刀,狠狠煞一煞他们的嚣张气焰”

“辅国公,皇上宣召”

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小禸 侍的声音,夏浔长吸一口气,挥手摒退那个亲信秘谍,昂然走了出去,走到廊下,万世域派来的人还站在那儿等着回信呢,夏浔站住脚步,对他说道:“你马上,告诉万世域:做得好,好好做”

第614章 蛋疼的歪理

朱棣召集群臣署理公务的地方是正殿,也就是以前他做藩王时的银安殿。

夏浔到了殿前,稍稍敛了敛心神,突然伸手一撩袍裾,脚下便加快了速度。

朱棣坐在御座上,脸se 有些隂 沉,文武官员早已毕集左右,丘福的神se 十分沉稳,雒佥的眉心却微微地蹙着,似乎想着难以解决的心事,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正为辽东局势之棘手而烦忧。唐杰的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虽然辽东这桩突发事件不致于把夏浔搞死,但是现在只要逮着一点能够打击夏浔的事情,他都会不遗余力的。曾经,在面对鞑虏的时候,唐杰也是骁勇善战保家卫国的一员大将,否则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但是丧子之痛,已让他满心都是仇恨,除了报仇,别无他想了。

“皇上辽东出事了,辽东出了大事”

夏浔撩着袍裾,一溜小跑地冲上大殿,急匆匆地叫道。

他这一叫,立刻把朱棣给叫愣了。本来嘛,他此番北巡,辽东两场大捷让他很有面子,刚刚举办过献俘礼又大肆封赏群臣,接来归附部落觐见,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却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丑闻,实在是很丢脸。

而夏浔身为辽东总督,对此是有责任的,可他怎么还生怕事不够大似的居然比谁都大声儿

朱棣眉头一皱,原本准备的诘难之语便抛到了一边,他睨了夏浔一眼,问道:“辽东出了什么大事”

夏浔义愤填膺地道:“皇上,我辽东汉商与哈达城的胡商发生口角,继而发生殴斗,因为双方久有积怨,最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演变成了一场祸延全城的大马蚤乱,打砸抢,杀人放火,如同造反啊,皇上”

夏浔激动得脸都红了,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开原城外不足一里处,就是三万卫的营地,相去不足三十里,就是铁岭卫的营地,可惜,三万卫的兵卒十之八九,都是女真人,而铁岭卫的兵卒则多为蒙古人,都督佥事张俊怕调他们来弹压,反会激起更大事端,不得已将更远处戍营的辽海中卫紧急调来,方才平息了暴乱。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已对开原城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辅国公疯了吧”

丘福也懵了,看着夏浔兴致勃勃,拼命在那儿落井下石的模样,他甚至有种错觉:莫非我才是辽东总督杨旭终于逮着机会向皇上进谗言了,这才拼命整我

夏浔忧心忡忡地道:“开原城受到毁坏,不算什么大事,损坏了东西,可以修复。而人心产生了裂痕,想要化解怨恨,那就难了。臣担必这只是一个开端,随着诸族之间的矛盾冲突,造成更大的动荡,则戍守辽东扎根边陲,便将成为一句空话”

朱棣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夏浔道:“臣刚刚收到消息,正要禀报皇上,幸亏幕府长史万世域和都督佥事张俊处置果断,现在已以强硬手段,将马蚤乱震压下去,相关人等,皆收押入牢,查明事实真相之后,依法处治,如今开原城已恢复平静,经此一举,幕府专署的威信也树立了起来,为升格府衙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夏浔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又道:“然则,仅仅如此是不够的。皇上,我大明要经略辽东,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哪儿出了问题,才想到去解决。这一次的马蚤乱,仅在开原一地,没有蔓延至整个辽东,我们还可以迅速弹压下去。

如果辽东处处火起,按下葫芦起来瓢,那时朝廷顾此失彼,区区一个辽东都无法平靖,又如何以辽扼胡,靖我边疆呢这次的事件,暴露了许多问题,一个就是,不同部族抱团而居,彼此融合不够,故而就易生矛盾,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势必要生问题。

另一个就是为了方便管理,胡汉隔离,女真元蒙诸族以其部落为根本,自主屯牧军民,以致辽东禸 部出了问题的时候,白白放着那些朝廷供养多年的将士,却无法如臂使指。据此,臣以为,臣前日所献经略辽东的胡汉杂居军屯分割军户改募三大政策已是刻不容缓了,应该尽快予以施行才是”

丘福听得眼都直了:“他奶奶的,世上竟有这样的道理怪不得人家说,这些读过书本的人,还真他娘的能说,黑的能说成白的,方的能吹成圆的,辽东出了事,他不自请处分,居然还振振有辞地把这说成变革辽东的必须之策了。”

丘福刚要说话,一直站在那儿故作沉稳的雒佥终于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道:“辅国公,开原胡蛮暴乱一事,难道不正说明辅国所施行的辽东方略存在着诸多弊端么祖宗成法太祖遗策,用以治理辽东,足矣。以雒佥看来,在辽东少些折腾,也就少了这些是非”

夏浔瞟了他一眼,吃惊地道:“雒大人怎会有如此想法”

他转向朱棣道:“皇上,在关禸 ,两位商贾若是起了冲突,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么绝对不会他们会立即想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打官司,由官府公判,而不是诉诸武力。这说明甚么说明就因为我大明朝廷在辽东不设官府,由着他们逍遥自在,这才目无王法,目无王法之由,在于辽东没有王法

建府开衙,错了么

皇上,在关禸 ,两伙商贾发生龊龉,至于呼朋唤友,大打出手,直至打砸抢烧,如同暴匪,巡检捕快全不管用,非得出动大军,以强大武力来镇压么绝对不会原因何在岂不正是因为他们聚族而居,与其他部族壁垒分明,根本没有同为国人之念么

以此观之,尽力促其融合,轻族群之念,而重国人之念,错了么

皇上,在关禸 ,城中发生暴乱,动用官兵弹压,会出现眼跟前儿就摆着两支吃朝廷俸禄受朝廷供养的军队而不敢动用,反得舍近求远,另调一路官兵来么绝对不会原因何在岂不正是对归附诸部放任自流,即便成为朝廷兵马,真正掌控他们的也是部族首领而非朝廷么

以此观之,改变辽东屯牧之法,征募诸部青壮勇士入我卫所,融之含之,浑然一体,错了么”

夏浔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质问,把皇帝问得哑口无言。陈寿忍不住跳出来,又与夏浔理论起来。

唐杰在一旁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向夏浔兴师问罪的么怎么话题转移到在辽东施行变革是当务之急,还是一个错误的问题上去了”

辽东发生的这桩事情,不但没有被他当成自己施政失败的一个案例,反而被他当成了辽东急需变革的重要依据,这种思路实在有些出乎众人的想象,以至于更多的人渐渐回过味儿来,觉得今天的朝议似乎跑了题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把这个话题拉回来了,只能被夏浔牵着,就辽东要不要变革,面红耳赤地争论起来。

两下里理论来去,夏浔舌战群儒。要说起对辽东的了解,在场诸人少有人比他了解的详细全面,而且他的“歪理”似乎还真能成为他的理论依据的佐证,再加上夏浔的好口才,以至于一番理论,众人纷纷败下阵来。

夏浔睥睨四顾,好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转向朱棣,作总结述性发言:“皇上,不管一个政略是多么的周密智慧是多么的高超,总会有些事先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这时怎么办完善它就是了。可有些人不是这样,对新的方略,他们只会挑剔只会审视,只会以刚刚出炉就得尽善尽美,出不得半点岔子来要求它。

太祖雄才大略,对辽东的政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太祖甫立天下时,尚无力北顾辽东,那时节就迁民关禸 ,屯兵辽东,以定北疆。及至经国二十余载,国力有所恢复,便开始着手再迁关禸 之民,以充边疆,可惜太祖驾崩之后,此略便中断了。

一些小问题,能解决的以前都解决了,现在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可这些弊端,我们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它再硬,也得把它啃掉,若是没有大刀阔斧的魄力,只有缝缝补补的机巧,皇上派一个裁缝去,就足以保证辽东暂时无忧了,又何必托负大臣

然则,这些问题久拖成疾,将来必成我大明腹心之患,到那时候,皇上,您的子孙纵然如您一般天纵神武,也须付出百倍努力,付出更多心血,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如今的大明,已非鼎定之初的大明,国力昌盛,武力雄浑,足以支撑辽东变革,何不就在皇上您的手里,为子孙后代为我大明,打造一个铜墙铁壁的一统江山呢”

朱棣听到这里,浓黑如剑的双眉不由倏然一挑

此时,朝鲜户曹判书刘宋耕,怀揣辽金时代流传下来的地理志,寻摸了一肚子叫人蛋痛的歪理,已然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地赶到了蓟州,距北京城只一步之遥了

第615章 巧辩索土

北京城头,茗儿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眺望着远方。

郎君的身影已经远去,地平线上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可茗儿依旧伫立在那儿。

站在这儿,哪怕看不到人,只看到他行去的方向,自己的情感也有个寄托,思绪也能绵延得更长更远

这几日卿卿我我,他在身边时,只恨他太也黏人,简直叫人有些吃不消,可是郎君一旦远去,那颗心儿却空荡荡的好没着落。

夏浔离开北京,赶回辽东去了。

辽东事态虽然已经得到了控制,可是具体的进展等着人快马送到北京来,总有几天的延迟,不亲自去善后,夏浔放心不下,皇帝也放心不下。

夏浔的辽东三大策,出人意料地获得了皇帝的允许,他是带着新政回来的,此番回去,正好以此为契机,大施拳脚,进行改革。

要说得获通过是个意外,其实也不然。

首先,夏浔所倡议的一切,其原有政策的弊端,朱棣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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