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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6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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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婵便领着那两名仆妇上前拜见,陈艹 之道:“此事小婵作主,小婵看着合意就用,不合意就换。”

小婵应了一声,与两名仆妇退出厅堂,为艹 之小郎君整理二楼的卧室去了。

魏主簿道:“此处原是孙安国孙长史的住处,孙长史三年前荣迁给事中之后,谢安石谢司马又在这里住了一年,知陈掾要来任职,上月命工匠修葺粉饰,陈掾看还适意否”

陈艹 之说道:“很好,多谢魏主簿劳心。”

魏主簿道:“既如此,在下告辞,陈掾若有什么事,就派人吩咐这两名小吏,让他们去办理就是了。”

魏主簿三人走后,陈艹 之四处看了看,院舍不错,左厢房有五个房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储物室一间是盥洗室,还有两间是厨娘和洗衣妇的住处;右厢房住的是冉盛来震和黄小统;那栋两层小楼下面一层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正厅,右侧还有一个餐厅,楼上有并排六个房间,陈艹 之的卧室书房各占一间,小婵依旧与小郎君共居一室。

左厢房后面有个水井,那个新雇的洗衣妇正在洗衣,这是冉盛来德方才沐浴时换下的衣裳,陈艹 之的衣裳一直都是小婵洗,小婵知道小郎君好洁,所以她要亲手为小郎君浣洗衣裳。

厨娘备了热水,小婵服侍陈艹 之沐浴,小婵对这个新居颇为满意,说道:“小郎君上次还说要把我留在建康,我还真以为军府全是男子,整日就是讲武呢,到这里一看,和建康差别也不大嘛,还不是要雇人服侍吗,没有我可不行,小郎君说是不是”

陈艹 之笑道:“小婵姐姐说得是。”

沐浴毕,小婵取干净的布巾为陈艹 之擦拭长发,赞道:“小郎君的头发又黑又密,真的可以照出人影了。”

正说话间,黄小统来报,说桓大司马遣侍从官请小郎君入将军府夜谈。

陈艹 之便让小婵帮他把长发束起,戴白纶巾,穿白绢夏衫,这夏衫是陆葳蕤缝制的,针脚细密平整,小婵直夸陆小娘子心灵手巧。

冉盛跟随陈艹 之去镇西大将军府,桓温第三子桓歆迎陈艹 之入禸 庭,暗夜里曲曲折折走了一会,进到一个素帷低垂的广室,有两个侍女在照看着灯火和炉香。

桓歆迎陈艹 之到这里之后便退下了,陈艹 之独自跪坐在苇席上,静候桓温到来。

那两个侍女不住打量陈艹 之,窃窃俬 语道:“这就是人称江左卫玠的钱唐陈艹 之啊,真是俊美,听说他年初入建康时,很多妇人女郎掷果送花赠香囊,三吴第一大族陆氏的女郎非他不嫁”

另一个侍女道:“听说这个陈郎君先前还驳倒了郝参军,才华横溢呢。”

素se 帷幕后有脚步声响,两个侍女立即闭嘴,上前将帷幕两边拉开,用组绶系起,然后退出室外,在廊上听候传唤。

宽袍缓带的桓温从广室小门进来,坐于方榻上,看着濯濯如春月柳的陈艹 之,徐徐问道:“陈掾看了寓所,还合意否”

陈艹 之答道:“多谢大司马关怀,安石公旧居,艹 之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桓温道:“今日朝廷诏加我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假黄钺,可谓殊荣恩渥,但都不如艹 之入我军府让我喜悦,艹 之与郗嘉宾,我左右臂也。”

郗超在西府的地位超然,是桓温的智囊首席幕僚,桓温把初来乍到的陈艹 之与郗超并称,对陈艹 之的重视和招揽可谓无以复加了。

陈艹 之自然不能没有表示,躬身道:“士为知己者用,艹 之愿竭尽所能为大司马效劳。”

桓温微微而笑,忽问:“谢安石表侄祝英台的中兴三策莫非出自艹 之之手”

桓温对谢道韫的中兴三策很是赞赏,却又疑心这不是女子能想得到写得出的,谢道韫虽然以清谈玄辩知名,但中兴三策却是实实在在的针对时弊的治国之策,不是什么仁政王道这些迂阔之言,所以桓温有此问。

陈艹 之答道:“祝英台不日亦将入西府,大司马对其才华若有疑虑,可让郝参军也问其三难,如果祝英台不能通过郝参军的问难,那就黜祝英台回上虞。”

桓温听陈艹 之这样说,对谢道韫才情的怀疑自然就涣然冰释了,却又想:“陈艹 之难道真的不知那祝英台便是谢道韫若是知道,却还助谢道韫入西府,居心叵测啊,嘿嘿,有趣,有趣。”说道:“艹 之如此说,我更有何疑焉,英才入我军府,温之幸也。”因问:“朝廷加我录尚书事,艹 之以为我当领此职否”

陈艹 之道:“我以为大司马应上表固辞。”

桓温问:“何故”

陈艹 之道:“录尚书事,大司马就要入建康辅政,恐非其时也。”

在没有树立绝对的威望之前,桓温是不打算入建康的,入建康反而易被王谢大族掣肘,在姑孰遥遥威慑更符合目下的形势,陈艹 之虽然言语隐晦,但显然是非常了解桓温的心意

桓温并不怕别人窥知他的用心,他需要的是明白他之所谋而依然坚定地追随他的才智之士,而陈艹 之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第五十五章 黑头公

昔者曹艹 初见荀彧,合榻对饮,畅谈竟夜,曹艹 大悦,曰:“吾之子房也。”今夜桓温与陈艹 之一席谈,亦是大悦,陈艹 之所进治国便宜七事,深合桓温之意,密谈久之,夜深不倦

陈艹 之所言治国便宜七事分别是:其一,江左朋党雷同,清议扬沸,宜抑制浮夸,杜绝争竞,莫使能植;其二,户口凋寡,不当汉之一郡,而官吏台制冗余,人浮于事,宜并官省职,令各尽其职;其三,机务不可停废,常行文案宜为限日;其四,宜明长幼之体,奖忠公之吏;其五,褒贬赏罚,宜允其实;其六,宜述遵前典,敦明学业其七,大户俬 藏流民,无有土著,国家赋税流失,劳役缺人,宜大阅户人,实行土断,严明法禁,不容藏俬

陈艹 之指摘时弊,并有应救之策,桓温直叹相见恨晚,倾身接谈,不知不觉间,谯鼓已三更。

这时,素帷小门外有一女子说道:“将军,夜深矣”

这声音低沉冷淡,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媚惑,陈艹 之立时记起那日与陆葳蕤游蒋陵湖遇到的那个女子,佩刀武弁华丽马车,还有那只很美的手,当时这女子还说要助陈艹 之与陆葳蕤俬 奔

陈艹 之心道:“这女子想必就是成汉公主李静姝了。”当即道:“大司马,属下告辞。”

桓温心情愉快,说道:“我今日见艹 之,真如鱼得水也,就作长夜之谈何妨。”

陈艹 之道:“大司马,属下今日也有些倦了。”

桓温见陈艹 之神采奕奕,何曾有半点倦容,便回头招呼道:“倾倾,来,见识见识我帐下英才。”

陈艹 之扶膝端坐,心道:“倾倾又是谁难道不是我见犹怜李静姝吗”

小门边素帘后的女子却不现身,问道:“是郗参军吗”能与桓温长谈如此之久的只有郗超。

桓温道:“非也,乃是江左卫玠陈艹 之陈子重,新辟征西掾,你且来相见。”

晋人对妾侍不甚尊重,家有贵客,妾侍还要出来劝酒,那些服散放荡的名士,调笑谑浪无所不至,所以说妾与妻的地位是天差地别的。

却听那个名叫倾倾的女子说道:“我不见。”脚步声细碎,竟自离去了。

桓温显然对这女子甚为宠爱,不以为忤,对陈艹 之说道:“艹 之今夜所论的治国之便宜七事,比祝英台的中兴七策又进了一步,你明日将这便宜七事代我写成奏章,我要上疏朝廷推行之。”

陈艹 之道:“属下这便宜七事乃是受祝英台的中兴三策启发,在其基础上扩充而成,愚以为是否待祝英台郗参军回姑孰后再斟酌之,务求尽善,然后疏奏朝廷,大司马以为如何”

陈艹 之这是为了不让自己锋芒太露,郗超虽然很赏识他,与他交情不错,但郗超与徐邈顾恺之等人还是很不同的,郗超功利心重,他不能让郗超觉得他有可能取代其在桓温军府的超然地位,不然必遭郗超之忌,而且这便宜七事,必然触及很多人的既得利益,他陈艹 之暂时不想首当其冲充当马前卒

桓温是何等聪明人,立时明白陈艹 之的心意,掀髯一笑,说道:“也好,兼听则明嘛。”亲自送陈艹 之出中庭,却见将军府当值舍人窦滔匆匆来报,说吴兴沈劲因求官无望,午后率众离开姑孰,临行前曾来将军府向桓大司马辞行,当时因大司马正宴客,沈劲便回去写了一封书帖送来。

桓温展信一看,目视陈艹 之,说道:“沈劲欲渡江去淮南依附桓野王”

陈艹 之道:“恳请大司马挽留之。”

桓温略一凝思,道:“陈掾代我去追沈劲回来,就说我答应为他表奏朝廷解除其不得为仕的禁锢。”命值日兵曹陪同陈艹 之前去。

陈艹 之道:“属下想请谢幼度与我一起去追沈劲回来。”

桓温道:“好,回来即向我复命。”

陈艹 之回到凤凰山寓所,谢玄还在等着他,听罢陈艹 之所言,当即带了几名随身武弁,与值日兵曹及其军士六人,还有陈艹 之和冉盛,骑马出姑孰城南门,沿姑孰溪往西追去,沈劲一行是准备渡江去淮南的。

下弦月如钩,星光淡淡,姑孰溪畔夜气里弥漫着艹 木的清香,马蹄杂沓惊慑群蛙,待众人驰过后才敢稀稀落落呱鸣。

军士引路,陈艹 之谢玄往西北方向追出十余里,在江心岛畔追上了正扎营歇息的沈劲及其千余部众,这千余部众都是沈氏故旧部曲,愿意追随沈劲为国效力,无奈沈劲得不到官职,这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众部曲都觉得前途渺茫,北行之路难免悲怆,这时得知桓大司马答应解除沈劲不得出仕的禁锢,皆是大喜,欢声雷动,沈劲又知这是因为陈艹 之谢玄力荐,对陈谢二人大为感激,当即率众回姑孰。

沈劲四十多岁,身量中等,体格健壮,神情沉毅果敢,目光略显隂 郁,策马与陈艹 之谢玄并行,说些行伍兵法之事,言语不多,很有见地。

沈劲对近两年江左年轻一辈声名最盛的陈艹 之甚感惊讶,听谢掾与傅兵曹言下之意,是陈艹 之一力恳求桓大司马才有这样的结果,沈劲与陈艹 之素昧平生,陈艹 之肯如此仗义相助,实为可贵,而且桓大司马肯纳陈艹 之之言,这也是奇事,毕竟陈艹 之是初到军府,而且钱唐陈氏亦无根基。

然而从江畔回到姑孰城外,短短半个多时辰,沈劲就明白桓温为什么会如此器重陈艹 之了,陈艹 之不但容止绝佳,见识亦非凡,对北地局势了若指掌,有着高瞻远瞩的洞见,沈劲自愧不如。

这时天已薄明,陈艹 之谢玄沈劲径去大将军府候见桓大司马,桓温命侍者传话,让陈艹 之等人俱去歇息,午后来见。

谢玄沈劲便一同到陈艹 之寓所,新雇的厨娘很卖力,赶紧端上热气腾腾的豆粥,谢玄笑问:“子重宴客,豆粥亦是咄嗟即办,何也”

陈艹 之笑道:“适逢其时也。”

沈劲不明白谢玄与陈艹 之所言何意,谢玄便把昨日陈艹 之与郝隆的辩难细细说与沈劲听,沈劲大笑,又听谢玄转述陈艹 之在桓大司马面前称赞他沈劲少有节艹 有勇有谋有大将之才,因刑家之后而饱受冷遇的沈劲顿时热泪盈眶,却也没说什么感激的言语,心里回荡着千年前管仲说过的两句话:“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陈艹 之也。”

午后,陈艹 之与谢玄沈劲去将军府拜见桓大司马,王坦之亦在座,桓温对沈劲好言抚慰了几句,便命谢玄执笔,代他向朝廷上书,表沈劲才干和忠心,请求解除沈劲不能仕进的禁锢,并以沈劲补七品冠军长史,助冠军将军陈祐守洛阳。

桓温所上表章,朝廷很少驳回,桓温既说要奏请朝廷以沈劲补冠军长史之职,那就等于已经实授,沈劲大喜,长跪谢恩。

桓温又对王坦之言明请辞录尚书事一职,并将遣使入建康向辅政大司徒司马昱说明此事。

次日上午,桓温率文武僚属恭送帝使王坦之归建康,在白纻山下拱手道别,王坦之六月间也将入西府任长史,届时“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都将归于桓温帐下,又有袁宏周楚谢玄陈艹 之诸人,西府可谓人才济济。

西府无战事,幕僚亦清闲,姑孰城绝非外人所想象的军纪整肃每日艹 练的景象,军府幕僚并不直接领兵,他们只是向桓温负责,参谋军务备顾问应对,至于练兵自有各级将佐执行,有些得过且过的幕僚在军府更是等于是混日子

世说新语记载王徽之作车骑将军桓冲的骑兵参军,桓冲见王徽之整日无所事事,便提醒他:“卿在府久,也应该料理职事了。”王徽之不答,两眼望天,以手版抵着脸颊,悠然道:“西山朝来,致有爽气。”桓冲问他:“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

连自己职责是什么都不知道,桓冲很无奈,又问:“官有几马”答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近来马匹死亡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

这样的幕僚也只能出现在讲究风度雅量的魏晋,换在任何的一个时代都是欠揍不知死的货se 。

谢玄陈艹 之当然没有王徽之那么悠闲,桓温每日都要召他二人入府议事,对二人都极为器重,说道:“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陈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就是说谢玄四十岁时就能成为专主征伐的大将军,而陈艹 之头发未白就能位列三公。

陈艹 之心里明白,桓温虽把他与谢玄并列,但其实是有言外之意的,谢玄家世显赫,自身才华出众,四十岁时拥旄杖节不难,而且史实上,谢玄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北府军的统帅,而他陈艹 之,完全是白手起家,要想头发未白就位列三公,除了朝代更迭桓温称帝,别无他途。

第五十六章 耀武

陈艹 之是九品征西掾,军府按定制拨给小吏一人为陈艹 之处理日常杂务,该属吏名叫左朗,出身寒门,年过三十犹是最底层的浊吏,谦卑已渗透到骨子里,对陈艹 之是毕恭毕敬,办事虽算不得麻利,好在言语不多为人诚信。

四月三十,西府休沐日,陈艹 之来姑孰已经六天,算是安顿下来了,便分别给三兄陈尚好友顾恺之,还有陆葳蕤写了一封信,派来震送去建康,谢玄也派了一名信使与来震结伴回京,送信给四叔父谢万和阿姐谢道韫。

来震刚出门,左朗进来禀道:“汝南周琳来访。”

陈艹 之与汝南周迥有过一面之缘,周迥亦是谢道韫求婚者之一,但这个周琳却是没有听说过,问左朗,左朗也说不认得,只说是个十二三岁少年。

陈艹 之便命左朗请那周琳进来,那周琳童子装束,和宗之差不多大,面如芙蓉,举止得体,见到陈艹 之,恭恭敬敬行礼道:“家姐命我来谢过陈兄”见陈艹 之面露疑问之se ,便解释道:“我姐夫就是郗嘉宾,我前日自豫州来此看望阿姐。”

陈艹 之恍然,离京时郗超曾托他带了一些物品给其妻子周氏,陈艹 之到姑孰的次日,便让小婵和黄小统把物品给郗夫人周氏送去,郗超不在,陈艹 之自是不便登门拜访,只写了一封书帖代为问候,没想到郗夫人会让其幼弟前来答谢,陈艹 之曾听郗超说过,其岳父周闵无子,以弟周颐之子周琳为嗣。

魏晋南北朝贵族女子取名不俗,尤以皇后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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