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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5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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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艹 之躬身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司马昱把麈柄在案头使劲一敲,赞道:“妙哉此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艹 之抱负我知之矣。”对陈尚道:“汝弟将入西府,你就留在司徒府做典书丞如何”

司徒府典书丞是九品官,掌管司徒府的经书典籍以及日常礼仪的官员,虽算不得清贵闲职,但一般初入仕途的次等士族子弟是很难谋到的,陈尚大喜,躬身道:“多谢会稽王。”

司马昱又对陈艹 之道:“艹 之先入西府历练数载,再回朝中辅佐本王。”

陈艹 之应道:“是。”

司马昱道:“今日艹 之辩难倾倒四座,韩康伯孙兴公都甘拜下风,江思玄亦极赏识你,深公因你而悟佛理”麈尾拂动,悠然道:“前日艹 之入城,万民争睹江左卫玠,以为是五十年之盛事,那是以貌胜;今日艹 之辩难一鸣惊人,范武子更推崇艹 之为一代儒宗,这是以才胜,如此英才乃是国家之福,岂能无升赐乎”问:“艹 之前年定为第几品”

陈艹 之道:“第六品。”

司马昱道:“第六品乃是寒门最高品,现今钱唐陈氏已是士族,依旧是第六品岂非不公,拟擢为最上品,二品,相信无人有异议。”

“最上品”陈尚兴奋难抑,望着十六弟,十六弟依然淡泊从容,彬彬有礼地谢过会稽王。

司马昱又道:“至于明圣湖,本王命司徒府长史会同左民尚书部祠部官员共议,然后下文扬州吴郡,将明圣湖赐予钱唐陈氏,另,本王更赐二十荫户于陈氏,只为艹 之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八字,不用相谢,只盼艹 之不负本王厚望。”

陈艹 之道:“艹 之定当尽展生平所学,为国家效力。”

司马昱满意地点头,捻须笑道:“艹 之今日欲言又止,让大陆尚书自己说出那些话,大陆尚书尴尬至极,哈哈,就连本王也以为艹 之会提出娶陆氏女郎”

陈艹 之微笑道:“在下并没有刻意使大陆尚书尴尬,陆氏女郎固然是我一心要娶的,但此时提出来,适足以激怒大陆尚书,艹 之不为也。”

司马昱道:“这个本王就爱莫能助了,大陆尚书坚毅固执,要改变其主意,难哉其实以艹 之的品貌和声望,另觅大族女郎成婚应不是难事,本王若还有适龄女,也想纳艹 之为婿,哈哈。”

这自然是司马昱说笑之语,除了新安郡主,他另两个女儿还不满十岁,说说而已,以示对陈艹 之的恩宠。

从司徒府出来,月在天心,夜凉如水,陈尚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一切恍如梦幻,他被辟为司徒府典书丞十六弟由下品跃升上品碧波千顷的明圣湖将归陈氏所有又得二十荫户,钱唐陈氏将有四十荫户,这在钱唐八大士族当中,荫户数仅次于全氏,这都是一个午后所获得的

自十二日入建康,陈尚一直为大中正考核牵肠挂肚,生怕出现波折,然而这个午后,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十六弟在大中正考核中以卓绝的风仪深厚的学养倾倒四座,会稽王赏赐有加,擢品赐湖辟官赏荫户,完全是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陈尚今日才真切体会得到掌权者的赏识是多么重要,看看十六弟,依然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陈艹 之比从兄陈尚想得深远得多,会稽王司马昱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示恩,好让他在桓氏与皇室之间忠心于皇室,这对司马昱来说并不费什么,但对钱唐陈氏而言则是恩遇隆渥了,所以陈艹 之表态要为国家效力,在司马昱看来,国家就是朝廷就是司马皇族,但陈艹 之当然不是这么想的,这也算是融会了穿越灵魂的陈艹 之的一点小小的j诈吧。

陈氏兄弟回到顾府已是亥时末,径直回他们住的那个小院,冉盛小婵还有陈尚的一个仆人都在等他们回来。

小婵服侍陈艹 之洗浴,问:“小郎君,今日大中正考核如何嘻嘻,看三郎君眉飞se 舞的样子就知道小郎君又扬名了。”

陈艹 之微笑道:“三兄当然眉飞se 舞,他得会稽王允诺,将入司徒府为典书丞,是品官,过些时要把妻儿接到建康来了。”

小婵惊喜地叫了一声,赶紧问:“那小郎君得了什么官职”

陈艹 之道:“我还是要去姑孰西府的,等三嫂子与小侄子到了建康,小婵姐姐就留在建康吧。”

小婵正为陈艹 之轻轻按摩后颈,闻言手一僵,涩声问:“小郎君不要我了吗”

陈艹 之赶紧道:“小婵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婵那日听了阿娇教唆,正有些幽怨,这时见小郎君有弃她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哭了起来,也不听陈艹 之解释,一边哭一边说道:“小郎君不要我,我自回钱唐,陪伴幼微娘子,幼微娘子总会要我的,呜呜呜”

陈艹 之反手从肩头抓着小婵一只手,握在掌心里,仰脸说道:“小婵姐姐,我是怕你跟着我太辛苦,我到西府应该不是那么闲的,好了,别哭了,眼泪都滴到我脸上了,算我说错话好吧。”

小婵情绪激荡,说道:“老主母临终嘱咐小婵,要小婵服侍小郎君一辈子,小婵也愿意服侍小郎君,小婵不羡慕青枝,小婵只愿意呆在小郎君身边,小郎君也不要想着把我嫁出去了,除非小郎君用脚踹我,可我知道小郎君不会打人的”说到这里,小婵自己“噗嗤”笑出声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女子,只是因为有心事才偶现幽怨而已。

陈艹 之笑道:“难说,可恨的人也是要打的,不过不是小婵姐姐。”

小婵看着陈艹 之后仰的脸,眉眼口鼻全颠倒了,看上去不免有些怪异,不过唇红齿白,还是那么好看,小婵一颗心“怦怦”乱跳,强烈地想在小郎君脸上亲一口,可是不敢,她小婵胆子不小的,怎么就不敢呢,真是没用啊,阿娇还教唆她悄悄上小郎君的床,那种羞人的事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小婵抱着陈艹 之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搂一下,放开道:“好了,我衣衫湿了,换衣衫去,小郎君自己洗。”慌慌张张到隔室去了。

陈艹 之摇了摇头,后脑勺似乎还留有柔腻之感,正在出神,忽听院中顾恺之的声音叫道:“子重子重”

陈艹 之赶紧跳出浴桶,飞快地拭干身上的水滴,一边穿里衫小衣,一边应道:“长康稍待,我在洗浴,很快出来。”心道:“苦哉,莫非长康诗兴大发,又要彻夜吟诗乎”

顾恺之心有困惑,不问清楚那是睡不着觉的,立在门外说道:“子重,今日看到祝英台未”

陈艹 之知道瞒不过去,应道:“看到了。”

顾恺之道:“那你为何不与他相见,两个人都装作互不相识”

陈艹 之应答如流:“英台兄以目示意我暂莫与其相见,不知是何缘故”

顾恺之恍然道:“原来如此,我知道是什么缘故,英台兄说谢氏看不起他祝氏,他不愿在谢万面前与我等相见,说有暇会俬 下来会我们。”

陈艹 之道:“我也正奇怪呢,原来是这个缘故,英台兄大才,也难免受门第之累。”

顾恺之道:“上虞祝氏也是士族,并非寒门,子重,会稽王如此赏识你,你何不向他举荐祝英台,就说祝英台之才不在你之下。”

顾恺之真是热心人,陈艹 之只好又说谎道:“长康,人各有志,英台兄是戴安道一流的人物,不喜俗世的声名,不然的话,以她之才,早已名扬江左,我们莫要违她意愿。”

顾恺之点头道:“说得也是,子重,那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息,你得养精蓄锐,明日还要去陆府呢,可惜我不能跟去。”

陈艹 之听得顾恺之足声渐远,想着谢道韫应付顾恺之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第十五章 卿本佳人

北宋翰林直学士张拟所着的棋经十三篇约两千字,系统地总结了自先秦尹文子东汉班固弈旨马融围棋赋直到唐代大国手王积薪的围棋十诀这些著作里关于围棋的论述,集其大成,建立起完整深刻的围棋理论,影响后世千年。

二月十九日上午,陈艹 之一早起来练了一遍五禽戏,便在小书房里默写棋经十三篇,把其中一些穿凿附会的思想去掉,替换上后世最新的围棋理论

正凝思默想笔不停书之际,忽听院外传来顾恺之爽朗的笑声,大声道:“子重,子重,佳人来访,猜猜是谁”

唐宋以前,佳人一词有三义,宋玉登徒子好se 赋里“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佳人指的是美女;晋书陶侃传里陶侃对叛军将领王贡说:“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这里的佳人指君子贤士;南朝王融秋胡行“佳人忽千里,空闺积怨生”,此佳人与良人同义,是指丈夫

顾恺之所言的“佳人”当指第二义君子贤士,只是在陈艹 之听来,佳人一词实在暧昧,若不是素知顾恺之是天真诚挚之人,真以为顾恺之是故意揶揄戏谑,因为陈艹 之猜到来的是谢道韫。

陈艹 之搁下笔,大步迎出门外,就见襦衫纶巾的谢道韫跟在顾恺之身后走进院来,依旧是敷粉薰香,人未近前,香风习习

好友三年不见,自应热情一些,顾恺之可就在边上看着呢,若太冷淡会被他认为是轻义薄情,陈艹 之抢步近前,一躬到地,不胜欣喜地道:“英台兄,别来无恙乎昨日相见,未交一言,甚叹惋”

谢道韫双眉斜飞眉梢上挑,英气中带着妩媚,若不是脸上粉敷得厚,可见双颊绯红,也是被顾恺之那带有歧义的“佳人”弄得有些尴尬了,长揖还礼道:“昨日见子重舌战群贤,风采更胜往昔,实为欣喜。”直起腰来与陈艹 之对视一眼,觉得两个人这样一本正经实在好笑,梨涡浅现,迅即隐去。

陈尚过来见礼,冉盛小婵也来拜见祝郎君,在他乡见到旧相识,总是很愉快。

陈艹 之请谢道韫入厅饮茶,谢道韫道:“子重,你我故友,不需要客套,就到你书房里略坐一会吧。”瞟了一眼陈艹 之的左手,见其中指指节一侧微凹,这是执笔书写的痕迹,便问:“子重这般勤奋,在习字吗”

陈艹 之道:“昨日答应江护军要笔录弈理十三篇相赠,早起便写了一些。”

谢道韫含笑道:“我正为此而来,这弈理十三篇得让我先睹为快。”

陈艹 之道:“那好,请英台兄稍待,尚须小半个时辰才能写完。”

顾恺之摇头道:“子重所学太杂,却又无一不精,诚可恨也,子重音律围棋书法俱臻上品,我差胜者,绘画也,这个绝不能让子重超过。”

陈艹 之笑道:“长康放心,绘画我绝不如你,附你骥尾可也。”

陈尚陈艹 之顾恺之谢道韫入书房坐定,斗室狭小,跪坐四人就有些逼仄,谢道韫稍感不自在,取过书案上几张写满墨字的左伯字,说了句:“子重书法圆劲秀润了许多。”念诵道:“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故计定于禸 而势成于外。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兵法曰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由此观之,胜负见矣。”赞道:“此论精辟子重,快快笔录出来。”

陈艹 之便援笔抻纸,继续写弈理十三篇,陈尚坐了一会,便向谢道韫告罪,自去司徒府了,顾恺之也被府中管事请去说有要事相商,顾恺之与张墨之女张彤云的婚期将近,张彤云下月就会进京,而顾恺之父亲顾悦之也将从荆州赶来,所以顾恺之近来还是颇忙碌的。

现在书房里只剩陈艹 之与谢道韫二人,弈理十三篇陈艹 之已经写好前九篇,两千多字,谢道韫很快看完了,便等着陈艹 之写出来,陈艹 之现在是左手书写,用的是王羲之兰亭集序行楷,陈艹 之垂睫下视,双肩不动,悬腕挥毫,一个又一个清丽的小行楷字从笔端流淌出来,有时又停笔思索,墨眉微蹙,在搜索记忆,而挺直的鼻子两侧微现汗意

二月天气,气候尚冷,不至于写字写得出汗,谢道韫莞尔笑道:“子重,你专心写吧。”取过案头一卷冰雪文翻看起来,若不经意道:“子重修心养性功夫还欠磨砺啊。”

陈艹 之微笑道:“奔马迎面大风摧树,犹自神se 不变,此之谓名士风度。”

谢道韫稍一蹙眉,即展颜道:“子重可谓过耳不忘,这是记仇吗”

陈艹 之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三年前谢道韫在吴郡桃林小筑时说过的,当时谢道韫谢玄姐弟要看陈艹 之作画,陈艹 之说贤昆仲这样盯着让他无从落笔,谢道韫便说了以上那一番话,当时二人还争论了一番,谢道韫稍占上风。

陈艹 之道:“奔马大风崩崖摧树,我或可做到神se 不变,但被你这样盯着,还要凝神落笔,就很辛苦了。”

谢道韫问:“因为我是女子吗可我听说江左卫玠入建康,多少女子掷花送香囊,你却是神se 自若。”

陈艹 之道:“那要我如何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谢道韫看着陈艹 之鼻翼细汗,揶揄道:“嗯,子重入城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与“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是大书法家钟繇的两个儿子见曹丕时说的话。

陈艹 之写不下去了,搁下笔,望着谢道韫,说道:“那年冬夜,看到英台兄那封长信,心甚温暖。”

谢道韫秀眉一挑,说道:“我都忘了当时写了些什么了,只是觉得不能前去吊唁陈伯母,很是禸 疚。”不想勾起陈艹 之的悼母伤感之情,岔开话题道:“我还要多谢子重助谈呢,不然的话会很窘迫。”

陈艹 之道:“英台兄辩才无碍,自能应付,我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谢道韫道:“不然,有子重相助,我胆壮得多,阿遏不在京中,以后每月十四子重都来为我助谈可好”

陈艹 之道:“四五月间我将赴姑孰。”

谢道韫道:“那三月四月这两次你可来助我。”

陈艹 之有些踌躇,帮着谢道韫拒婚似乎总有点尴尬,若说不相助也说不过去,只好点头说:“好。”

谢道韫再次岔开话题,说道:“子重选择去西府是对的,也只有桓大司马才有破格用你之魄力,不过我有一言要提醒子重,桓大司马素有不臣之心,其过王敦墓,夸赞王敦是可儿,可儿者,称人心意者也,王敦何人耶,反贼也,桓大司马之不臣之心可知,朝廷亦忌之,奈何桓氏手握重兵,只怕终有兵戈相向之日,子重入西府,务必小心,要左右逢源才好,历练数载便出来,而如郗嘉宾这般不顾家族一意投靠桓氏的,我以为不智。”

谢道韫这是真切的关心,就是郗超也未对他说过如此交心的话,陈艹 之甚是感激,但他有些话暂时还不能对谢道韫说,只是道:“多谢英台兄还是称呼你英台兄吗”

谢道韫面se 微红,镇定问:“那子重想称呼我什么,像阿遏一般称呼我阿姐唉,还是叫英台兄吧,习惯了,称呼别的好不自在。”

这时小婵端了两盏茶进来,对谢道韫道:“祝郎君,这是小婢烹的茶,是我家小郎君教的制茶法子,清香有回味。”将茶放下,就坐在一边侍候。

陈艹 之便继续书写弈理十三篇,花了半个时辰,将后续四篇写完,共计三千余言,当然不能署陈艹 之的大名,托名班固所著。

小婵帮着把这一叠写满墨字的左伯纸裁好装订成薄薄一册。

谢道韫不再流连,取了这卷弈理十三篇起身道:“子重,此围棋秘笈借我抄录一遍,改日奉还。”带了候在院中的两个仆人离去。

陈艹 之送至大门外,拱手而别,看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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