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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素se 衣裙简单的垂髻发型,容颜清丽,意态娴雅,在楼廊上凭栏下望,喜道:“小郎回来了,请上来。”

陈艹 之施礼道:“嫂子,这是我同窗好友祝英台,与我一道从吴郡来。”

祝英台深深一揖道:“上虞祝英台,拜见陈家嫂嫂。”

丁幼微听祝英台的声音柔细低婉,不似男子的声音,凝眸细看,这祝英台虽然身材修长,但与艹 之立在一起,明显纤瘦得多,这很像是女子体格啊

丁幼微心念一动,微笑道:“原来是祝公子,那就请一起上来吧。”

陈艹 之没想到嫂子会请祝英台上楼,便做个请的手势,让祝英台先行。

这祝英台平日模仿男子言行少有破绽,但最近与陈艹 之一路同行,才发觉不需要模仿得那么辛苦,她不敷粉陈艹 之也毫无所觉,所以便有些放松警惕,方才对丁幼微说话就没有用上洛阳腔里的鼻浊音,而现在上楼,自然而然的腰肢微摆,款款登楼,她在吴郡数月可从未登过楼,没有考虑男子与女子登楼的步态都是有差异的

陈艹 之是有心,才会注意到这些,丁春秋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倒也不觉得祝英台有什么异样。

楼上书房左边有一个小厅,丁幼微请祝英台入厅小坐,雨燕很快捧上茶来,略事寒暄,丁幼微便问陈艹 之在吴郡之事,问陈艹 之开罪了庾希会不会有后患

祝英台不动声se ,悄悄打量这个不顾家族反对最终嫁给陈艹 之兄长的美丽女子,觉得丁幼微沉静温婉的气质中有一种不可动摇的笃定和决绝,不知为什么,祝英台非常感动,感觉丁幼微非常亲切

丁幼微自然知道祝英台在悄悄打量她,祝英台若是男子那就有点失礼了,不过丁幼微已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同样是以有心对无意,自然就看出祝英台无处不似女子

祝英台正自出神,丁幼微向她看过来,微笑致意,也未说什么,但祝英台却惕然一惊,这丁氏嫂嫂的眼神里似乎有看透了什么的特别的意味

祝英台便即起身告辞,丁春秋也陪着一起下楼,领着祝英台去安排其住宿。

陈艹 之送祝英台到楼下,返身上楼,重新在嫂子丁幼微面前跪坐着,说道:“嫂子,我有一事向你说。”

丁幼微含笑道:“嗯,你说,嫂子帮你拿主意。”

陈艹 之便将他遇到郗超的经过一一说了,丁幼微惊喜不已,她没有想到陈艹 之是说这个事,这真是意外之喜,说道:“这真是太好了,有名满江左的郗嘉宾助你,钱唐陈氏入士族应该是大有希望了,艹 之明日回陈家坞就与族长四伯商议,看派谁去建康谱牒司拜会令史贾弼之,这是大事,一定要办好。”

陈艹 之见嫂子容光焕发的样子,也觉得由衷的喜悦,这种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与至亲之人一道分享时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

陈艹 之道:“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嫂子就可以在陈家坞过端午佳节了可知宗之润儿,还有我母亲会有多高兴啊”

丁幼微心情激荡泪光盈盈,在小郎面前不需要刻意掩饰,便用绢帕拭泪,说道:“每次见到小郎都这么让人高兴,嫂子知道你非常努力,这一年多来真是难为小郎了。”

叔嫂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丁幼微见陈艹 之还不提起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有些着急,便问:“艹 之,你不和嫂子说说上虞祝公子的事吗”

陈艹 之愕然,上虞祝公子的事,什么事

第六章 眼前画中人

斜阳从支起的窗扇照进来,大片明亮的阳光缓缓延伸移动,木楼小厅也就有了黄昏的层次和变化,微风拂动帷幕,带来后院金丝海棠的芬芳。

雨婵和阿秀在楼廊上小声地说话,小厅中只有丁幼微和陈艹 之叔嫂二人。

丁幼微将几丝缭乱的鬓发掠在脑后,微笑问:“那位祝公子是上虞祝氏子弟吧”

陈艹 之答道:“是,与我同在吴郡求学,这次一道结伴还乡。”

丁幼微颇为诧异,她知道小郎不会瞒她什么,不过看那祝公子很像是易钗而弁的女子啊,难道看错了轻笑一声,说道:“嫂子方才真是大吃一惊,以为你把那陆氏女郎带出来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陈艹 之脸一红,赧然道:“嫂子取笑了,我怎么会那么做”

情字一字,最是难解,就是做出不可理喻之事也不稀奇。

丁幼微点头道:“我知道小郎稳重,只是那祝公子真的很像是女子啊,小郎与他同学日久,未觉什么异常吗”

陈艹 之叹服嫂子的敏锐,说道:“这祝英台的确是有些像女子,其才识男子亦少有,心高气傲,不假辞se ,常与我辩难经义,辞锋锐利,从不肯让人,我亦不深究她是男是女,只当作是很相得的朋友。”

丁幼微“嗯”了一声,心里虽然还是隐隐觉得此中关系微妙,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问陆葳蕤近况静静地看着眉目清朗气质超拔的小郎脸se 微红地说他与陆葳蕤交往之事,心里既为小郎高兴,又为是他担心,看来小郎与陆葳蕤已经情苗深种,这条艰难情路一定要走下去了

丁异派人来请陈艹 之去赴宴,这又是从未有过的事,绝不仅仅是因为祝英台的缘故,丁异不至于因为陈艹 之结交了上虞祝氏子弟就对陈艹 之也礼敬有加,上虞祝氏也只是二等士族,还不具备那么大的面子,丁异是因为知道了陈艹 之明年将任吴郡文学掾,有陆纳提携,首任便是九品闲职,陈艹 之在仕途上能走到哪一步还真是难以逆料,但可以肯定的是,陈艹 之将比其父陈肃的八品郡丞其兄陈庆之的八品县长更有前途。

筵席间,丁异问起褚俭近来是否还刁难陈艹 之

陈艹 之答道:“自庾中正经义考核后,一直平静无事。”

丁异笑道:“褚俭也是没有想到你能从容应对庾中正的问难,还有,没有想到陆使君会不顾拂了庾中正的颜面而力保你,褚俭真是失算,这回陆使君也恼他了吧,这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陈艹 之唯唯,不作评论。

丁异又道:“本县县令汪德一将于八月间卸任,我闻那褚文谦想谋钱唐县令之位,艹 之在郡上可曾耳闻”

陈艹 之道:“钱唐是大县,县令是七品,七品以上官员属朝廷直接任命,所以晚辈未闻郡上有此消息,只是这褚文谦是本县人,也能做本县的县令吗”

丁异道:“按律是应回避的,只是永嘉南渡以来,律法弛废,朝廷为收揽江左士族之心,往往任命本地士族任本郡县长官,陆使君不就是吴郡人吗”

陈艹 之点头称是,并无二话,因为有些话他说并不合适。

丁异说道:“褚文谦若能造福乡梓那就最好,若想以此为褚氏谋俬 利,那本县其他大族也不容他,艹 之也要提防一二。”

陈艹 之躬身道:“是,多谢丁舍人提醒。”

丁异见祝英台很少说话,以为这位祝氏郎君不擅言辞,也就不与祝英台多说什么,免得祝英台讷讷羞惭。

晚宴罢,丁春秋邀陈艹 之祝英台去小杭河畔散步,祝英台推说赶路辛苦,要早些歇息,独自回客房了。

陈艹 之便与丁春秋到小杭河走了一会,说些同学旧事,丁春秋笑道:“这个祝英台真是怪脾气,有时说话滔滔不绝,有时一言不发,若不是我知道他是这种性情,还以为他是看不起我丁氏呢。”又问:“祝英亭还留在吴郡吗”

陈艹 之道:“本月前已先回上虞。”

丁春秋问:“子重明日回陈家坞”

陈艹 之道:“是,也许过两日又要来,也许端午后来。”

丁春秋“嗯”了一声:“要带宗之润儿来看望我三姐是吧。”

陈艹 之回到嫂子丁幼微的小院,上木楼书房与嫂子相谈了一会,便去歇息,次日一早,拜别嫂子,又去向丁舍人丁春秋父子辞行,与祝英台二人上路回陈家坞。

丁幼微送至别墅大门,对陈艹 之道:“小郎旅途辛苦,到家休息几日,过了端午再带宗之润儿来看我吧。”

陈艹 之道:“宗之润儿都盼着我回去带他们来看母亲呢,肯定是急不可耐了,后日五月初一我带他二人来,嫂子也很想他们了吧”

丁幼微的确非常思念两个可爱孩儿,悄声道:“小郎辛苦了,代我问候阿姑,过些日子我恳求叔父让我回陈家坞探望阿姑。”

丁幼微是看到叔父丁异现在对陈艹 之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才想着哪日求叔父试一试,若在以前,少不得挨一顿训斥,怕是干脆不让宗之润儿上门了。

陈艹 之道:“好,母亲也时时惦念着嫂子,每次我从这里回去,母亲总要仔细问嫂子的近况。”

祝英台过来向丁幼微作揖道别,三辆牛车离开丁氏别墅,祝英台见陈艹 之步行,他也下车与陈艹 之并肩行走,走出数十丈回头看,丁氏别墅门前的枇杷树下,丁幼微静静伫立

祝英台道:“子重兄,你有一个好嫂嫂啊。”

陈艹 之远远的朝嫂子丁幼微挥了挥手,对祝英台道:“是,我嫂子是普天下最好的嫂子,可惜我兄长早逝”

祝英台默然走了一程,说道:“我在上虞就听过令兄嫂之事,我不讳言,绝大多数人是不赞成令兄嫂这段姻缘的,但我却不那么想,丁氏嫂嫂承受家族的非议一意要下嫁寒门,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这是个奇女子啊这次亲眼看到丁氏嫂嫂,才发现她还这么美丽,而且非常聪慧。”

陈艹 之微笑道:“我嫂子是钱唐第一名媛啊。”

祝英台看了陈艹 之一眼,笑问:“那吴郡第一名媛与钱唐第一名媛相比,如何呢”

陈艹 之道:“英台兄,我们继续昨日关于庄子渔父里的八疵四患的辩难吧。”

祝英台一笑,便执一端,代言孔丘与陈艹 之代言的“渔父”辩难,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闷闷的,辩起来也词锋不利,全无往日旁征博引搜玄钩沉的机敏与严谨,没两下就被陈艹 之逼到死角,无言作答,这是陈艹 之与其交往数月来极其罕见的。

祝英台到:“子重兄,我今日谈兴不佳,你辩赢了我也胜之不武。”

陈艹 之微微一笑,说道:“英台兄坐到车上去吧,到陈家坞还有近四十里路呢。”

牛车逶迤向南,于辰时末来到枫林渡口,祝英台下车与陈艹 之并肩立在江堤上,看着渡船向这边而来

“子重兄,桓野王就是在这里赠你柯亭笛的吗”祝英台很有兴致地问。

陈艹 之遥指对岸那大片的枫树林道:“在那边哦,你没看过卫先生画的那幅桓伊赠笛图。”

祝英台望着对岸高大茂密的枫树林江上的紫菱洲奔流不息的钱唐江水,展颜道:“何必看画,江流枫林依旧,画中人又在我眼前,岂是单薄画卷能比的”

陈艹 之笑道:“英台兄想听我吹奏竖笛了”

祝英台梨涡浅现:“子重兄有意绪否我可不想你敷衍我。”

陈艹 之道:“我做任何事都不敷衍,每次吹曲我都是全心全意的,但意绪好比灵感,不能想有就有,陆平原文赋有云情因物感,文以情生,音乐也是如此,有情境有意绪才能吹奏平日难有的妙音,又好比书法,王右军谢安石两大书家写字无数,但让他二人自己满意的书贴也寥寥可数。”

祝英台致歉道:“算我失言,子重兄从未敷衍过我是吗那我问一句,此时算得有情境有意绪否”

陈艹 之道:“尚未有。”

祝英台一叹:“要等那一刻,还真不易啊,不过我算是有幸,听到过子重兄的三次妙音。”

陈艹 之问:“三次除了郗参军那次还有哪两次”

祝英台眼望别处,说道:“那次你吹笛送客,吹了很久”

陈艹 之恍然道:“是了,原来你还在听啊,我以为你早走远了那么还有一次呢”

祝英台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一次也是你吹笛送客,也许是我自己心有所感,觉得分外美妙吧,你自己或许不觉得。”

陈艹 之点头感叹道:“是啊,音乐是需要妙赏的,这就是知音啊,世无钟子期就无俞伯牙。”

祝英台觉得双颊有点发烫,说道:“渡船靠岸了,子重兄请吧,船行江上为我吹奏一曲,那种情境交融神思飞越的妙音不是想听就能听到的,也许一月也许一年,我哪里等得及退而求其次吧。”

第七章 此曲能得几回闻

船行江上,陈艹 之竖笛一曲吹毕,大风忽起,渡船飘飘向下,无法在对面的枫林渡口靠岸。

这是艘小渡船,坐着陈艹 之冉盛祝英台和二婢,三辆牛车还在北岸等待那艘大渡船。

黑云大幕一般自西向东拉开,遮蔽天际,近午的天se 陡然隂 暗下来,小渡船顺流激驶随波起伏,祝氏二婢,惊慌道:“风这么大,会不会倾舟啊”

祝英台却还镇定,只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陈艹 之。

陈艹 之从容将柯亭笛吹口拭净,罩以青布囊,收入木盒,说道:“不用担心,渡口选在这里是有讲究的,这一段江面开阔,水流平缓,既有风浪也不至于湍急,而且南岸是茂密的枫树林,北边是耸立的齐云山,也起到了很好的阻挡风力的作用坐好了,莫要拥挤在一侧。”

年老的艄公稳稳艹 舟在离枫林渡口三四里外的下游某处靠岸,大雨已经瓢泼而下,雨具全在那边牛车里,众人都下不了船。

年老的艄公认得陈艹 之,这样俊美的少年郎无论是谁都是一见难忘的,说道:“陈郎君莫急,就在船上候着,反正现在也无法回渡口载客对了,你们陈家坞的人昨天这个时候就在渡口等着陈郎君回来,临近午时才回去,说今日还会来。”

冉盛忙问:“老艄公,陈家坞来接我们的人长什么模样”

年老艄公答道:“一个驾牛车的四五十岁,宽脸厚唇,另一个断了一臂,面相有些凶恶”

“哈”冉盛喜道:“小郎君,是荆叔和来福叔,算到我们也是这几日回来,所以每日这个时候就来看看。”

祝英台坐在船尾,看着倾盆大雨洒落在江面上,那钱唐江水好似沸腾了一般,奔流激荡,如墨般的黑云直似要压到江面上,水涨船高,眼看着江水漫过了江岸的那块巨石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孤舟上,泼天大雨江水汹涌,祝英台却觉得很安心,又有一种无可名状的跃动的浮躁的快活。

“小郎君,快看,那是荆叔”冉盛突然大叫进来,不顾大雨钻出船舱立在船头使劲招手。

断臂的荆奴戴斗笠披蓑衣撑柳木杖大步在前,身后是来福驾的牛车,他们看到一艘渡船过来了,被风吹到江下游,便赶过来看看,却还真是陈艹 之和冉盛。

来迎接陈艹 之的除了来福和荆奴之外,竟然还有润儿,润儿由小婵带着,这时从车上下来,小婵打着伞,牵着润儿走近一些,润儿欢喜得小脸通红,锐声道:“丑叔丑叔润儿接到丑叔了,润儿和阿兄说好的,一人接一天,昨天是阿兄来,阿兄没接到,润儿今日却接到丑叔了”

冉盛已经冒雨跳上岸去了,断臂荆奴赶紧取自己头上的竹笠给他戴上,冉盛叫了一声“荆叔来福叔。”便大步来到润儿跟前,作揖道:“润儿小娘子安好。”

润儿仰头看着高高大大的冉盛,亮晶晶的眸子蕴着笑意,脆声道:“小盛你也好。”

冉盛又向小婵问好,忽然一阵疾风刮来,小婵握伞不住,那把油纸伞飘摇飞起,冉盛纵身一跃,却没抓住,那把竹青se 的伞直向江中飘去。

润儿拍手道:“哇,飞起来了,真有趣,真的趣丑叔看到了没有”

竹青se 的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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